第二十九章 老前辈与旧故事（上）

　　渡航左看看，只见一群大和尚正对着庙门口的燚火一筹莫展；渡航右看看，只见秦婉兮和紫菱两个小姑娘脸色煞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故中缓过神来。白马寺方丈一阵焦头烂额，抬头看看赵沅湘，居然发现这厮吊儿郎当地在哼小曲：

　　“一呀伸手摸呀摸至在，姐姐的头发边呐……”

　　饶是渡航作为“佛门大师”，也险些被赵大官人气得魂魄出窍。

　　不过他毕竟是人情练达的寺院方丈，分得清轻重缓急，缓步走到秦婉兮与紫菱身边，收起流氓嘴脸摆出全副伪装，慈祥道：“二位女施主还好吗？”

　　秦婉兮只不过是受了惊吓，身体并未受伤；紫菱虽然中了两剑，但伤的是并非要害的肩膀，此刻由秦婉兮敷上了金创药，自然已无大碍。秦婉兮见渡航关心，便点点头，低声道：“小女子无碍，多谢大师。”

　　“你们今夜遇上此事，老衲也有一半责任。”渡航苦笑道，“要不是老衲同意你们今晚前来，又怎么会被这四合会的人跟上！”

　　“大师说的哪里话？”秦婉兮脸上一红道，“是小女子任性了。”

　　这对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赵沅湘待不住了，上前两步，推了渡航一把：“你知道婉兮姑娘她们今晚要来白马寺？”

　　渡航摸着光头一笑，神色尴尬无比。

　　“赵……赵公子，你别为难渡航大师。”秦婉兮的小脸更红了，把头深深埋进了胸口，“我……我想和紫菱来白马寺教……教训你一下，我自幼便跟随父亲来白马寺参拜，与渡航大师甚是熟悉，便……便委托大师帮忙……”

　　嗬！原来这“刺杀”的戏码，你个秃驴也有份！赵沅湘恶狠狠地盯住了渡航：怪不得这花和尚白天对我那么敷衍，晚上白马寺的守夜和尚也都撤走了，原来是你在给秦婉兮她们行方便！

　　“哈……哈……”渡航打个哈哈，假笑道，“贫……贫僧同意秦施主用这‘刺杀’吓你一下，是……是想给你一个考验、锻炼你应对危险的能力！恭喜你沅湘，临危不乱、成功通过！”

　　赵沅湘又不是傻小子，哪里会被渡航的说辞骗过？他心知渡航是畏惧秦家的权势，又想趁机为难他赵大官人一下，这才答应了秦婉兮捉弄自己，跟“考验”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等着！”赵大官人指着渡航放了句狠话。

　　见赵沅湘和两位姑娘无碍，渡航的关注点又放回了庙门口的燚火上——这团金灿灿的燚火虽然被白马寺的高手们发功限制住了，可仍然在原地烧得极旺，远远看去，恰似一张摊在地上的金黄色大饼。

　　金身高手无论如何是奈何不了这团燚火的……渡航念及此处，又鄙夷地白了一眼赵沅湘：你一个符箓门的修行人，对付一个会武功的凡人高手，居然祭出了燚火，杀鸡用牛刀，整个修行界都没有这么败家的！

　　其实一来，渡航浑然忘了赵沅湘并不算是修行人；二来，他也不知道，他赵大官人当时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张刚写好的燚符，想要别的法术，就再也没有了。

　　眼看着快要夜里四更时分，就这么让燚火在庙门口烧着当然不行——若是让早起的香客看见了，非出大事不可。渡航略一沉吟，突然开口，对着夜空嚎道：“远善师叔，贫僧求见——”

　　他这一声内蕴天地真气，虽然声音不大，但穿墙透耳，在场每个人，不管距离远近，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秦婉兮还好，紫菱则深知这远非武功内力所能做到，不由得看着眼前这些个个宛若神仙的修行人士，脸色复杂。

　　“怎么样，两位姑娘，”赵沅湘在一旁笑嘻嘻地冲她们道，“这人间还是有法术的吧？”

　　秦婉兮脸颊微红，朝着赵沅湘羞涩一笑；紫菱则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他们正在玩笑，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怪响，举目望去，只见白马寺的乌鸦忽然一齐从寺中腾起，乌云一般向天际飞散而去。

　　“沅湘，两位姑娘，”渡航脸上写满了紧张，对三人沉声道，“远善师叔要出关了。”

　　远善师叔？出关？赵沅湘闻言不明所以，愣了一愣。

　　乌鸦散去以后，寺中良久没有动静。赵沅湘心中疑惑，正要发问，就看见寺中飞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黑点在空中朝他们一路飞来，形状渐显，原来乃是一个老和尚。只见这老和尚御空而行，踩着空气如履平地，一路就这么在空中“走”到了几人面前。

　　这老和尚脸上满是皱纹，须发虽白，但都已稀稀拉拉，若不是穿着一身僧袍，像极了一位寻常的长寿老者。赵沅湘还没来得及问安，身边的渡航就已经趴下身子给老和尚磕了个响头：

　　“不肖门人渡航，参见远善师叔！”

　　赵沅湘和两位姑娘见渡航如此郑重，也不敢怠慢，连忙也跟着向老和尚行了礼。

　　“渡航啊……”出人意料，老和尚远善的声音哪里有修行人中气充沛的样子，简直是气若游丝，宛如将死之人的呻吟，“老衲闭关十年，你怎么今天把我叫出来了？”

　　“渡航惊扰师叔，罪该万死！”渡航又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头，爬起身来，谄媚道，“之所以劳动师叔，是因为有一团燚火，我们解决不了，还要劳请师叔出手。”

　　原来这远善老和尚是渡航搬来的救兵！秦婉兮和紫菱听了不觉什么，赵沅湘却心中骇然——他心里清楚，要熄灭燚火，至少要登仙的修为境界，难道……

　　果不其然，渡航接着便向赵沅湘介绍道：“沅湘，快来参见远善师叔。他乃是白马寺的第一高手，修为已达登仙境界，此前一直闭关，你便没有见过。”

　　想不到震古烁今的登仙高手，就这一副糟老头的样子！赵大官人心中讶异，脸上恭敬非常，学着渡航的样子给远善磕了个头：对方是登仙大高手，磕一个头不吃亏。

　　“燚火？”远善老和尚倒是纳了闷，“谁这么大胆子，在白马寺门前放燚火？”

　　此言一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赵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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