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两个人一条疤

　　八年前沐瞿统率八十万大军与夏国大军决战于麒麟峽，以夺南洲三郡归属。结果因舒贵妃兄长舒伦延误时机而惜败。之后沐瞿军前怒斩舒伦。一月之后，又上京负荆请罪，在皇城门外连跪三天。燕龙渊亲自去扶，不起，下旨也不依，实则无法，请来沐夫人带着成王燕成来劝方才起身。

　　痛哭流涕对着燕皇起誓，不拿回南洲三郡绝不回府。

　　之后，头也不回奔赴西南坐镇。

　　同年冬至，沐夫人带着李君语与幼小的成王去道清观祈福，行至半途，遇到刺客。随行护卫仆从遭遇埋伏，一时间竟来不及援手。

　　危难时刻，李君语拔剑护前，与那刺客大战一团。来来去去，竟短时间分不了胜负，刺客心里不妙，随机舍去一切斩向沐夫人。他们得到的死令便是沐夫人与成王。

　　沐夫人未曾学过拳脚，相互比斗见过几次，不过那也是点到为止，如今这般阵仗，确实吓得不轻。

　　眼见那刺客差几步就能伤了沐夫人。李君语右手横剑，左脚借力猛的一蹬，窜到沐夫人身前，持剑斜斜砍出。那刺客也是身经百战，见此去不取，右手旋剑，刺向李君语。如今尽快拿了李君语，沐夫人也跑不远。

　　这一剑颇狠。李君语再说也只是初次生死对敌，难免紧张，手腕颤抖下，一时不慎，剑被斩落。眼看刺客第二剑割来，下意识用手去挡。

　　一只手突然从身侧出现拉着她的手向后拉去，刺客这一剑划过，只划过了两只手，顿时鲜血淋淋。。。。。。

　　之后，清道观来了援手，缠斗不知多久，终是将刺客拿下。至始至终，沐夫人一手护着成王，一手拉着李君语给自己身后拉。具体过程，如今的沐夫人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被吓一个月卧床不起。。。。。再后来陛下大怒，着令禁军统领严查，封锁京都内外一月，甚至不惜动用上百谍子。

　　后来查出来，是舒贵妃伙同娘家舒国舅行事。具体缘由，不想可知，舒伦之死，而且那舒贵妃膝下有一子，当时两岁。

　　此事之后，燕龙渊赐死舒贵妃，灭舒家上下满门不留活口。有牵扯的大小官员皆施酷刑，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京都一时间风起云涌人心惶惶。。。。。

　　“沐阿娘要打要罚，小语受着，只望沐阿娘莫要不言不语”

　　见着堂上沐夫人只是看着自己发呆，李君语心里慌乱。他的生母因他难产而死，老岐王因此很少待见他，如不是他是嫡子，怕是早就被同宗子弟毒害见他生母去了。后来，被送到燕京做质子，受人凌辱，处处针对。唯独沐夫人将他视为己出，处处呵护。

　　想起初见沐夫人时，沐夫人拉着他的胳膊一边轻抚胳膊上的淤青一边抹泪，那是在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母亲的称谓。

　　“我知，沐阿娘怪罪，也知我夺了大燕对沐阿娘难以交代，只是家恨国仇，不得不做。沐阿娘从小教育小语要知礼而为，若我不夺了这皇位大权，我给岐洲千万民众作何交代，我千万岐民如何会有活路。”

　　岐洲本是大岐国，和大燕国相当，老燕皇在位设下计谋坑杀岐国一百五十万士军。导致岐国势弱，不得不降，后封为岐洲。此后又怕岐国死而不僵，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抓捕原岐国重臣，派遣官员巧立苛捐杂税，弄得民不聊生。又派死士暗中刺杀李氏皇族。上到老妇下到还没孕生的妇人，一有牵连，必当处死。到最后也只剩下老岐王一脉。碍着天下舆论与夫子一脉的文人贤者，老岐王一脉才得以独活。。。。。

　　沐夫人，依旧不言语。朝堂之事她从不过问。虽无绝世之资，但性子柔和的她只知道相夫教子，从未争宠，燕皇却始终爱慕有加以礼相待。她是打心眼喜欢那个男人的，如今燕龙渊生死未知，她能不恨?

　　她又如何不恨?

　　只是如今看着这个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新皇，如今的明皇，她想骂想打想问一句“可对得起自己”，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骂不出问不了。

　　这个孩子，毕竟还是曾经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背诵夫子文的那个孩子，毕竟还是晚上入睡时要拉着自己衣角的那个孩子，毕竟是他仗剑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孩子。。。。。。

　　“语儿。。。。陛下还请起身。陛下有腿伤旧疾。。。。”那腿伤是当年李君语为给沐清庆生去摘一株生在涯边的长落花时摔伤的。还记得那时沐阿娘跟着寻自己的人找到自己后，先急切的看了自己有无大碍，确定无碍后，便打了自己一巴掌，那是沐阿娘第一次对自己发火。可自己却心暖。

　　李君语眼角划泪，低着头不肯起来：原来阿娘还是原来的阿娘。

　　沐清见着李君语不肯起身，叹了口气，起身去扶李君语。

　　“妾身不懂朝堂大事，江山社稷更是。如今局面，妾身不怪你，当年陛下。。。。。燕皇陛下也曾与我说过，这江山有能者居之，若有人能比他贤才良知，他愿意把江山拱手相让”

　　李君语被扶起，只是头更低了。

　　“既然你已坐上了皇位，好好治理便是，只是妾身有一事相求，往陛下念在以往情分上，答应”

　　说着，便屈膝下拜。李君语赶紧扶住，“若他日找到燕皇，只要不祸乱新朝，我定会善待燕皇”

　　“我深知燕皇谋略，乃天下明主只是国仇家恨，我不得不反。小语别无他求，只求沐阿娘莫要怪罪。”

　　说完，再拜。

　　沐清看着面前人。。。。。。许久之后，无奈道：“罢了，陛下不必在意妾身。只管着好好治国安民，妾身如今有这么个容身之所已是万幸，只盼着与我儿燕成能平平安安度了此生罢了。”

　　李君语扶着沐清上座。

　　“阿娘不必担心，我会找一些良师来教成弟，不会比他人差了。如今局势稳定，阿娘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来，小语会派遣大内拨派人手过来”

　　知道李君语的意思，虽然有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心安，曾经哪个满身伤疤的少年已经有了帝王之心了，不会因为牵绊乱了分寸，也好吧。

　　“那就随着陛下安排吧。”

　　李君语躬身再一礼，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忽然停下来，转头说到

　　“阿娘可否还能喊我语儿?”

　　沐清端着茶盏，也没回头。。。

　　见那人不言语，李君语只得离去，只是这步子却是越走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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