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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光明无量


  此时地下秘密研究基地已经彻底乱成一团,时刻都有研究人员莫名倒地而呈现战术鬼化,也有降头师莫名降术反噬,或者阴阳师法术失控。更要命的还属所有战术鬼都在突然间表现出不受控制的狂躁异动,随时有可能突破囚笼。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慌乱、恐惧、焦躁与兽性都在不可遏制地疯长,理智与人性迅速泯灭,一时枪声不断,惨叫与惊叫连连。

  其实一切都是业风吹袭之下的业报反馈,不过这些人中虽然不少精通异术,但却无人能够像葛丹松赞活佛一般练成天眼通,根本无法感应到业风存在,跟无法洞悉其来龙去脉。除了少数阴阳师隐约觉察出这是类似当年穹冥帝君引发的因果业报,绝大多数人都还以为这是“催尸气”泄露所导致的灾难。

  “别管基地了,我们立即撤离,研究资料与设备尽量带走!”

  “我们一走,就马上炸了地下基地,不然那群失控战术鬼一出来,我们全跑不了!”

  “干脆把那群试验品也放了,也好让他们替我们引开失控战术鬼!”

  “好主意,干脆把所有试验品都往支那境内赶,也好引战术鬼去折腾那群支那人!”

  由于军衔最高的石井已死,一群早就戴上防毒面具,穿上将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防生化服的副官经过短暂的商议,又通过广播向基地人员下达最后指令之后,立即开启了官员专用的秘密逃生通道,忙不迭往外逃。

  但也就在他们进入通道的一瞬间,基地里的灯光突然熄灭,眼前一片黑暗。

  “该死!”

  一群人纷纷气急败坏地咒骂,如果基地停电,也意味着圈禁数千战术鬼的措施大半失灵,这群失控战术鬼随时可能倾巢而出。

  慌乱之中,两个正好有手电筒的副官急忙打开手电筒,加速向前闯。

  然而原本熟悉甬道如今却显得漫长无比,怎么走都走不完,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看见层出不穷的,更深更黑的岔道不断衍生出来。由于停电后通风设备都停止了运转,甬道里的空气越来越污秽浑浊,让人越来越有一种窒息的恐怖感。

  “八嘎,你带错路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脚狠狠踹到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背上,那人的额头当场在凹凸不平的甬壁磕了个头破血流,手中手电筒也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疯了吗?没了手电筒,你还想出去?”

  “蠢货,你们明明走错路了,还想连累老子,快把手电筒给老子,老子自己走!”

  “放屁,只剩下一只手电筒了,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未落,枪声已起,为了争夺唯一一个手电筒,竟有人毫不犹豫地开枪。

  仿佛是导火索被点燃了,所有拿枪的人同时扣动手中的扳机。

  “砰、砰、砰、砰”

  “上啊!杀!”

  “拼了!”

  “干掉他们!杀光他们!”

  “啊,啊”

  人类嗜血的本性从无数个被恐惧压抑已久的喉咙里喷发而出,紧接着剩下一只手电筒也宣告熄灭,这伙人疯狂射光手上子弹之后,又朝同伴疯狂扑上,用射光子弹的枪的枪托、用拳头、用脚、用牙齿,朝最近的对手发动攻击。由于地方太小,空间的狭窄让他们不能放开手脚,于是他们更多的搂抱在一起,滚落在地,扭打、纠缠,掐住对方脖子的人往往被对方扣出眼珠子,将对方死死压住的人被对方咬下了耳朵,把对方的头往地上撞的人自己头发也被对方连着大片头皮撕落……鲜血在杀戮与惨呼声中蔓延开来……

  业风起时,本心蒙昧,无明妄动,所有的人,都在身不由己的相互攀咬厮杀中一起往地狱深渊掉落。

  另一边,一群人数近百的降头师、阴阳师之类精通法术者集中到一起,各种防御结界、咒术开得那叫一个五颜六色,层层叠叠,各种式神、降鬼更将四周团团围住,虽然不断有人莫名法术失控反噬,不过好歹勉强稳住局势。

  “快点走,再迟的话,那群战术鬼就要冲出来了!”

  “别怕,把试验品全部放了,他们喂也能喂饱那群战术鬼好一阵子了,不够的话……”一名阴阳师将疯狂的目光落到身边随行的普通军人身上,狞笑一声,手上结起了傀儡咒,“那么,也就该轮到你们为帝国献身了!”

  一时间,企图一起逃生的武装军人都被控制着身不由己往基地深处冲去,为法师们充当殿后。

  不过来转了几圈后,所有人都开始发现又一桩不妙之处。

  “不对,怎么找不到出口?”

  “地道地形改变了,我们好像中了阵法或者幻术……”

  就在此时,有人发现在一处通道角落里,一个陌生的高大身影正大步走来。却是一个面蓄虬髯的中老年汉子,模样看来颇为威严,除此之外,行动举止,皆无异常之处。

  不过在这般局势下,出现了这么一个陌生人,本身已是最大的异常,当即就有人厉声喝问:“你是谁?”

  “我是勾魂使者!”来者开口回话,声音颇为低沉浑闷,仿佛在地下深处响起,“是来送该下地狱的人下地狱的!”

  话音未落,就有几十道凶横降头、诅咒落到来者身上,却都全无反应,倒是又有多人莫名咒法反噬,惨叫倒地。

  “原来一切全是你在搞鬼!”

  一名年龄最大,在人群中隐约处于领头地位的降头师忽然催动降术,紧接着一个漆黑身影忽然破土跃出,带着一股恶劣无比的尸臭,如狂风般直扑来者。

  只见那却是一具皮肤漆黑,但双眼却是一片惨白的男尸,虽然全身散发一种仿佛烂了不知多少时日的臭肉,只是那皮肤表面甚是光滑,泛着异样的光泽,没有半点腐烂之处,行动更是迅捷凶猛得如风如魅。待到扑近时,男尸背上忽然隆起、开裂,一具体型娇小,全身煞白,但双眸却是一片漆黑的女尸忽然从中冒出半个身子,双臂如同无骨一般暴长前抓,就仿佛一具双头四臂的怪物,一齐杀向来者。

  由于研究项目的特点,研究基地招纳的降头师多是精通尸降的。而阴阳尸降正是尸降中最为厉害的一种,炼制需要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死者生前本身就得是降头师,而且需得相互熟悉,心意相同,这是最难的要求,除此之外,更有其它种种珍贵稀有的附属材料。要求如此变态,炼出来的阴阳尸降也同极为强悍,尸身刀枪不入,入火不焚,入水不烂,入土不腐,力大无穷,浑身剧毒,两尸可合体为一,也可一分为二,端的厉害非凡

  但还未见对方如何动手,就见阴阳尸忽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对方面前,全身瑟瑟发抖,似对对方畏惧到了极点。

  “该上路了!”

  来者对跪倒在一边的阴阳尸理都不理,继续大步走来,仿佛帝皇出巡,平民百姓见驾跪倒,只是理所当然之事。

  无形无质,却可以在无声无息间扼杀一切生命,熄灭所有灵魂的无上死亡威压,随之降临!

  与此同时,在基地中一直以来充当人体试验品,保守残酷折磨的许多孩子,却迎来了生命的曙光。

  他们看到了他们久别的父母、亲人忽然破门而入,砸开囚禁他们的囚笼,将他们拥入温暖的怀中……他们终于得以在父母亲人的怀里失声痛哭,尽情发泄着内心的痛苦与恐惧……他们得到了很好的治疗,抚平肉体的创伤……最后,他们终于回到梦寐以求的,和平安详,远离战乱与苦难的故乡……

  在催发起尸身上的业风之后,齐藤一便将地狱道、人间道分身派出,追溯业风去向,秘密基地之内。其中地狱道除恶务尽,同时催动“邪恶洞窟”领域力量,阻止那群罪有应得者以及众多危险的战术鬼逃出,而人间道则负责营救无辜,并为他们努力营造出抚平心灵伤痛的幻境。

  做这件事时,齐藤一其实根本没有预料到会遭业火焚身,只是自然而然地去完成该做的事,而此举,也让他在无形之中又有更多的功德衍生出来。

  一时功德与业火,在齐藤一识海中流转,形成一个八卦鱼般轮转不断的图形。

  从某种层面上讲,功德与业火其实都是业力的正反两面,其中功德是善业力在与本心契合,印证行愿情况下所凝聚衍化的一种,是为清净法、持久法;业火为恶业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又一次性激烈引爆情况下所催生,是为污染法、毁灭法。

  “我为人做事,问心无愧!”

  没有巧舌如簧的自我辩解,也没有诸多借口的自我安慰,带着一种平凡质朴的觉悟,齐藤一双目睁开,眼中神光湛然。功德与业火,已尽皆被收入识海中的六道轮盘核心,成为推动六道轮转的本源动力。

  经过这么一番业火焚心的劫数之后,齐藤一只觉元神轻松了不少,像是放下了许多包裹,更加灵动活泼,从心所欲。

  见齐藤一显然无事,一眉道人略略松了口气,又略带无奈地叹了一声:“只是如此一来,藏密必不肯善罢甘休!”

  除了齐藤一外,其他茅山弟子对其中关键都不了解,当即便有人问道:“我等只是解救起尸,又与藏密有何妨碍?”

  “起尸正是藏密的行事与功法种下业因。”一眉道人已通过葛丹松赞活佛“灌顶”而洞悉其中究竟,当下将西藏农奴时代信佛拜佛却又不得解脱的因果告知众人,又特别补充道:“起尸之中,其实也有不少人前世曾经是喇嘛。”

  “曾是修行人,为何后世却偏偏落得如此下场?”弟子听了,都是大奇。

  “只因藏密灌顶之法,易得神通,却又难得正果!”一眉道人将前因后果,向弟子仔细解释。

  原来藏密灌顶仪式的目的是将能量和思想从大喇嘛传到弟子身上。上师和弟子之间的关系是绝对的等级关系。在灌顶之前,弟子先要进行一系列的严格准备,空乏身心,在意念中把自己当成一个空空如也的容器,而更重要的是,必须将上师视为全心全意尊敬与信奉的当世神佛,对于上师的一切绝不存半点怀疑,连上师屎尿都视为无上甘露圣品,这才能够从心灵上全面接受上师赐予的一切。

  而要做到这一点,关键不在自性与觉悟,而是信仰的虔诚,而这点也的确大大降低了修行入门的要求,弟子一开始就相当于由上师代为奠定修行根基,并全盘继承了上师的基础修行经验与感悟,修行不走弯路,自然顺利得很,很快就会练出令世人称慕不已的神通。

  不过这种修行方式到了最后却有严重问题,尤其是定真如、明自性、启宿慧这一关,能够闯过者百中无一。而过不了这关,死后转世,就是一切修为都付诸流水,半点灵性、悟性都无法保留下来。

  不过藏密功法又有独特之处,这些人死了之后,大半修为还是会留于灵骨、舍利之中,构成了藏密的雄厚储备。而且由于修行者基数极为庞大,也不乏少数能够脱颖而出者,这些人活佛上师也会另传核心秘法,转世之后又会派人接引,世代积累下来,人数依然不少,高端力量仍有保证。

  不过绝大多数喇嘛即使世代苦修,到头来依然会一无所获,前世的修行地位也不得藏密承认,只相当于充当了一具免费为藏密生产灵骨舍利的机器,要说心中没有积怨自是不可能。这种积怨虽然等闲不显,但一旦被引动,就有可能成为起尸,而且由于其起源于灌顶仪式,所以很多起尸也同样具备将怨力强行灌注给他人,把他人也变成起尸的能力。其中最为厉害的冰川琉璃尸,体内积累的无穷业力怨气甚至已凝成一种独特的虫类生命,能在冻结灵魂的“乃穷神冰”与焚烧灵魂的“无量业火”之间随意切换,类似于降三世明王也是一种业力凝成的生命体,可谓生人末近。

  “难怪藏密有如此之多的灵骨舍利,却又在业风之下不堪一击,原来全是遇上债主讨债了!”一群茅山弟子听了,顿时恍然大悟。

  也有人连连冷笑:“自己作孽,却试图将业力嫁祸于我等,也难怪马上受了报应。”

  有人却心存忧虑:“藏密千年底蕴,如今虽受了打击,却远不至于一蹶不振,非要反击不可,眼下我们要不要火速撤走。”

  齐藤一却摇了摇头:“阵中还有数万平民,又镇着近千积怨最深的起尸,很难做到说撤就撤。而且一旦解了阵法,对方乘势追击,反而更加凶险。倒不如固守此地,等待来援。”

  其他茅山弟子见齐藤一胸有成竹,心中稍安,问道:“师兄确定真有救援?”

  “对!”齐藤一斩钉截铁回道:“这次动静甚大,我想强援很快就会到!”

  众人定下固守待援的决心,便不再试图逃走,而是就地调整、加固“一元万象天地化生大阵”,严阵以待。

  过了大概一刻钟功夫,四面八方猛地乍起了诸般密宗佛音,天地间佛光大盛,甚至一举盖过了天际的阳光!

  法阵外围蓦然升起了一层金色辉煌的佛光,在庄严神圣中流动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意味。一股磅礴浩瀚、超然物外的力量,带着镇压八极,停滞时空的无上威能缓缓浮现,原本吹拂不息的无定业风在这股力量的干涉之下,也由运动变为静止,由混乱变为有序。

  刹那变为永恒,方寸变为佛土。

  佛光普照,天龙禅唱。

  浩瀚的佛光,仿佛连同未知的时空,一阵阵梵言禅唱,透过虚空,震撼四维八极。

  一点点金色的佛光,不断的将虚空点亮,光芒普照十方,越变越大,无边佛光之中,一座巍峨浩瀚,广大到没法形容的神山在虚空中浮现。

  神山高不可量,大不可测,最底层外界幽暗虚空,因有情业力而生,是无尽风轮气海。

  第二层依有情业力,聚众生之海,大云积雨,澎湃风云,是为水轮风相。

  第三层为有情依处,是为金刚硬石,金轮之上遍布山川、海洋、大洲,一切有情众生,一切天、人、阿修罗六趣六道尽皆居于此间。

  七山七海环绕,三轮四洲支撑,是为佛界大须弥山。

  三界诸相二十八天,神圣佛土金刚庄严!

  须弥山有形而无质,不对任何实物产生影响,但一朝显化,自有一股无与伦比的镇压力量,让法阵内的六道轮回都仿佛一下停止了运转,原本奔涌不息的业风,竟被一举镇压,微风不起,波澜不生!

  虽然也仅仅是镇压,并非彻底消弭业力,但藏密所展露的神通佛力已称得上惊人之极。

  而在空中,早已有四队衣袍颜色风格各不相同,人数皆有百人上下的喇嘛,或是手执经筒**、或是手抓铜钗,或是手持金刚杵、幡旗、宝幢、人骨笛等法器,各依方位漂浮在天空,口中齐声念诵藏密真言,布下了一座大阵。顷刻之间满天上下俱是一片凝重如山,庄严无量的气氛。

  四队喇嘛中,居于队首者也各有四人,西方为首者脸色紫黑,高大肥胖,双耳肥大,眉心之中有一颗朱痣,穿着黄色和紫色交缠的袈裟,露出了半边的膀子,此刻御空飞行之时,这名看上去显得有些慈眉善目的喇嘛的身后,显出了一团烈日般的光晕,如日中天,光芒万丈,彻照十方无量,彻照大千世界,遍照所有幽暗虚空,遍照一切人心鬼蜮。

  北方的领队喇嘛则比较瘦高,面色枯黄,头戴一顶黄色扁平的袈裟帽,身穿暗红色的袈裟,也是露出半边的膀子,胸口挂着一圈九眼天珠穿成的佛珠,除了脸孔狭长,双眼显得大而明亮之外,最为引人注意的是这名瘦高喇嘛的双手十分的长,随意垂落下来就过了膝盖,十指也是柔软且修长,而他身上的法力波动也是十分的奇特,却是在身后形成一棵枝叶摩挲的宝树,金光灿灿,宝树的枝条上面,结着许多净瓶、花罐、鱼肠、白罗伞盖、金弓、银戟、宝幢之类吉祥法器。

  南方领队喇嘛则男生女相,脸孔看上去十分的柔美,泛着白玉的光泽,头上戴着宝塔状的金冠,上身缠绕着几条绿色的绫罗,下身穿着的是一条红绿色,镶嵌着各色宝石,似裙似裤的衣物。看上去和密宗典籍中的绿度母倒是有几分相似。他身后的法力波动形成了一面七彩琉璃般的屏风,仿佛孔雀开屏,上面有许多凹陷的空间,就好像一个佛窟一般,每个里面都有一尊小小的佛像。

  至于东方则是面色阴沉的由葛丹松赞活佛带着两名护法,以及其他寺内喇嘛升上空中,断了中原道门众人的后路。只见他脑后却是升起一尊浮屠般的巨大吉祥胜幢,上盖下藏,盖之间,轮九层。有佛千余,居中分别浮现喜金刚、胜乐金刚、密集金刚、时轮金刚、以及大威德金刚这藏密五大金刚法相,旁有相轮、覆盆、仰月、宝珠、花卉、龙图等图案为衬,底部琢有天龙八部众护法诸神。密密麻麻的无数经文画像遍布其间,字如蚂蚁,一幅幅的图画也只有小指指甲一般大小,如微雕一般细不可辨。只是微微转动,便有铺天盖地的海量经文梵音向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红教的贡贺萨钦活佛、白教的那坨王活佛、花教的吉祥生活佛、黄教的葛丹松赞活佛,看来此番藏密四大教已是倾巢而动!”一眉道人见了眼前这番盛大场面,也不禁有些道心震撼之感。

  要知道藏密又分为,红、白、花、黄四大教,其中红教大圆满、白教大手印、花教大道果、黄教大威德,修行皆各自独到之处,而且彼此间还有或多或少的教义之争与势力冲突,如今却居然全部联合到一起。由此可见之前席卷藏区的业风,的确已撼动了整个藏密的根基,不由他们不重视了。

  “业风骤起,又是何故?”

  一朝现身,红教的贡贺萨钦活佛当即发问,声音宏大,却没有任何怒气怨气,反有一种照亮心灵之感。

  一眉道人叹息一声,当即回应道:“我等只是一心救人,却不知为何反让贵方饱受业风之苦!”

  言下之意,我们其实并不想针对你们,至于业风为什么偏偏要对准你们去,就要问你们自己了。

  “原来如此。”贡贺萨钦活佛其实早就对其中缘由了然于心,闻言只是摇头,又朝葛丹松赞活佛说道:“我先前已让弟子私下劝诫过你:借人间劫起,将业力转嫁于外之举,殊不可行。稍为不甚,便是引火烧身,你却一意孤行,如今酿成大祸,又有何话可说。”

  葛丹松赞活佛闻言冷笑:“大劫既起,你还妄想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观?再者,若无我等降服百万雪山妖魔,镇压高原魔国千年,他们汉人的西南边陲又岂能得享千年安宁。既然中原人原本就对我等有诸多亏欠之处,让他们代承一些因果业力,又有何不妥?”

  齐藤一听了,不觉愤然开口问道:“敢问我等对于贵教又有何亏欠之处?”

  “问得好!”葛丹松赞活佛嘿然反问:“在我密宗入主西藏之前,吐蕃难道不是屡犯中原,在唐时连你们的都城长安都一度打了下来。可是吐蕃全民信佛之后,又何曾有大举进犯中原之举?”

  齐藤一闻言不觉哑然:“这也能算数?”

  葛丹松赞活佛冷然回道:“自能算数,若非秦时始皇帝汇聚三大中原龙脉之力与开国皇气,强行打通出一道前往妖魔界的空间缝隙,率师远征,又岂会有十万妖魔破界逃出,汇聚雪山高原,奴役土著,开宗立国,以人肉为食,以人皮为衣,以人骨为器,还不时侵略周边。若非我藏密之祖莲花生大士以慈悲为怀,降妖除魔,收复雪山妖族魔王,你等西南边陲,必定永无宁日。你等种下业因,却是由我藏密消弭,这等天大恩惠功德,又怎能不算数?”

  齐藤一一时默然,当真不知如何辩解。他也知道西藏的原始巫教苯教极端地崇拜天、地、日、月、星宿、雷电、冰雹、山川、土石、草木乃至是禽兽等自然物,其中教中信奉的神明大半都是西藏本土的妖魔鬼怪,比如苯教三百六十位赞神就是如假包换的凶神恶鬼,不上天堂不入地狱,只在人间游荡,一有触犯就要害人,把人类当成血食来吃的,就像杀猪吃肉一样。在苯教教义中,所有人类的一身血肉迟早都要祭了那群凶神的,区别只是生前活祭还是死后天葬而已。在如斯原始野蛮的宗教驱使下,当时的藏民自然也是凶蛮得很,而后改信藏密,对于中原来说也的确是不小的福音。

  不过对于藏地妖魔都是秦始皇打通妖魔界而酿成的祸害,这种说法,齐藤一就当真闻所未闻了。连茅山典籍也根本没有点滴记载,所以一眉道人估计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双方一时默然,不过贡贺萨钦活佛却又开口道:“千年前的旧事,我等世外之人,无须计较太多。不过诸位道友此番重创我藏密根基,即使并非有意,却也不能一走了之。我看双方不如就各退一步,诸位道友还请随贫僧前往布达拉宫,面壁十年思过,聊以消解罪孽。”

  “我等无过,自无思过之理!”

  一眉道人断然回绝,藏密虽表面上满口慈悲,但他却是深明其中底细,哪有答应的道理。

  “道友已犯了嗔念,既如此,贫僧不得不得罪了!”贡贺萨钦活佛话音方落。四群喇嘛已是一齐动手,诸般佛光、佛音、神通、法器,铺天盖地一般往下打去。

  道家众人也是竭力催动阵法防御,只见五片厚重的光云已将方圆五里笼罩住,东面是一团青云,南面是一团红云,北面是一团黑云,西面是一团白云,中间是一团黄云。东方映照出一根根参天巨木,化作一片巨树森林;北面变成一片汪洋,那水颜色深黑,还不停打着漩涡;西面刀枪林立,有几分像是剑山的感觉;南面火光冲天,彷佛成了熔岩世界;中间的则尘土弥漫,黄沙乱卷。法阵的上方,云层被缓缓推开,正上方很大一片区域暗了下来,明明是白天,却隐约可见星辰运转,一轮昏黄的太阳和一弯黯淡的月亮遥遥相对。

  此阵以九老仙都君印为阵法中枢,暗合五行,又隐藏四象,下有地脉潜伏,中间有人气攒动,上应日月星辰,正是天地人三才;层层防护,互相弥补,而且生生不息,实有许多玄妙。而齐藤一接手之后,又暗藏了六道轮回运转,阵中套阵,引动业风。只是如今六道轮回与业风被须弥山虚影镇压住,齐藤一大半实力都发挥不出,而一眉道人又刚渡雷劫,神魂法力还未完全恢复,其他道家弟子道行都还有大把差距,稍为交手,便支撑得颇为艰难。

  然而修为深不可测的四大活佛,却还都未曾正式出手。

  再斗片刻,一群喇嘛忽然一起作法,在虚空中分别打开一道门户,四个打扮古怪异常的女人从中走出。

  这四个女人各自身穿不同颜色的衣物,黑白红黄,鲜艳异常,一副骨骼身材比起人世间最魁梧的男人还要来得高大一些,脸面上却俱都生着三只眼睛,满嘴呲出獠牙。其中一女骑在一匹非驴非马之怪物之上,坐骑之下是一片血海,人头、断肢残臂,人内脏等漂浮在血海之上。一女骑着一条从地下钻出的巨型毒蛇,右手挥舞著一具儿童骷髅,左手端着一个盛着的人血的人头骨碗。一女乘着一只叼着人骨,爪绽人血的怪鸟,另一女则坐在电光闪耀的火球之上,口中喷出毒焰,鼻孔中喷着浓烟。

  “地”“水”“风”“火”

  白黄红黑四色法力波动冲天而起,层层宝光流转之中掩不尽地熊熊恶煞,冲天妖气之中又带有几分佛门大德的慈悲之意。

  这四个女人显然不是人类,而是当年的雪山妖魔,不过被密宗降服,皈依佛门之后,已被封为护法女神。

  四名护法女神一踏入阵中,阵法内原本运转流畅的五行之力便变得晦涩起来,威力直线下降,却是四名女神天赋的自然属性,干扰了原本正常五行平衡。

  “诸位道友何必苦苦挣扎?”大占上风之余,贡贺萨钦活佛面带悲悯地叹息一声,特别劝告一声道:“当年我密宗入主西藏,便与华夏道门有约,彼此秋毫不犯。如今你等也算身处藏边,又刚刚大损我藏密根基,即使道门仍有驻世地仙,也不好撕破面皮出手罢!”

  说完之后,头上光轮大盛,仿佛升起一轮金色太阳,一尊大日如来端坐金阳正中,尽显无量光,无量寿!

  单是起手的威势,已足以证明贡贺萨钦活佛实力尤在葛丹松赞活佛之上,或在四大活佛中,也属第一。

  带着大日如来的无上威严,贡贺萨钦活佛双手大拇指压住住四个指头的最末端,三、四、五指压下,二个指头略微弯曲,扣在大拇指的弯曲处,左手平行的放在腰部与色身平行,然后右手往外捏出一个金刚拳,正要出手。

  然后,他原本宝相庄严的面庞,忽然泛起一种见了鬼般的古怪神情。

  “你刚刚说什么来的……道门地仙不能出手?”

  一个人在无声无息间出现在他头顶,与他头顶显化的大日如来之像正好重合,却又出奇地自然而然,无丝毫突兀之处。

  只听那人轻松站着,随口一笑:“不过我不算道门的,也不是地仙,出手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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