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探
叶锦先用温水轻轻擦拭了阮韵冼的伤口，再替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等了许久也不见怜心回来，心中甚是忐忑不安。
“碧落，孙大夫的药铺远吗？怜心怎么还没回来。”叶锦坐在床边探头去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姐莫急，我去瞧瞧。”
碧落没多久就回来了，神色匆匆，额间密密集集的汗珠，看着像一路小跑过来的，“小、小姐，不、好了……”
叶锦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你缓口气再说。”
“我刚出了浅云苑便看见管家带着几个人一直拦着怜心不让她出去，说是大夫人已下令禁足，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躺着出去。”
叶锦瞬间敛了温柔，周身布满戾气，“她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回身走至床边坐下，看着床上的人，眼底水气氤氲，她没有替赵清一照顾好她娘。一直觉得自己一个现代人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斗不过古代人吧，如今看来，是太高估自己了。
燕武行至后院，抬头望见一少年横躺在围墙之上，眯着双眼，像似假寐，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柔，暖暖的将他围了起来。
“少爷。”
少年慵懒的声音极具磁性，悠悠的应道，“嗯，查清楚了？”
“是，果然如您所料，这叶公子是个女儿身，而且也不姓叶。”
“哦？”
“那姑娘姓赵，是赵尚书的四女，叫赵清一。不过当日回去发生了些事，被鞭刑了，如今还在禁足之期。”
“鞭刑？”少年睁开眸子，眼底的酝酿着杀气，“将我房内的那瓶药找来。”
“少爷受伤了？”
少年翻身落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我入夜要去赵府见见我朋友，总不能空着手吧。”
燕武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想送药就直说，拿看朋友做借口，也没高明到哪里去。
叶锦反复探着阮韵冼的额头，确实发烧了，怕的不是高热，就怕感染严重了，得了败血症。现在能做的也不过只有温水擦身降降温度，没有输液没有抗生素，这种任凭命运裁决的感觉糟糕透了。
“碧落，你帮我看着点娘，我去院里透透气。”承认自己软弱，只会逃避，一向要强现在却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叶锦坐在树下，闭着眼睛，心里不断的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赵一一！”
叶锦一惊，侧头看去，只见那少年站在墙头之上，负手而立，月光洒满周身，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原来是他。
“这位公子认得我？”
少年一跃而下，缓步上前，在她鼻尖轻轻一点，“你不就是我在街上救下的那位叶——公——子——嘛！”
忽然而来的亲昵，让叶锦有些不适应，向后退了两步，“你既然知道了我是女儿身，那方才的举止是不是逾矩了沈公子？”
“唉——”沈逸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瓶，在眼前再三掂量，“真真是可惜了我一颗赤忱之心啊，原以为赵小姐迫切需要这药的，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逸澈假意暗自神伤，叶锦把一切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伸过手将药夺了过来，“既然带来了，岂有再带回去之理？只是，有了这药也无济于事，要是你能带个大夫过来那就更好了。”
沈逸澈苦笑，“你还真不识货，这可是我从药阁老阁主那里要来的，可遇不可求。”
“要来的？”
“咳、”沈逸澈摸了摸鼻子，“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至于大夫我明日给你带来可好？”
“今夜不行吗？我娘高热不退，甚是吓人，我怕她有个万一，等哥哥回来不知如何交待。”
“啧啧，你还真是不跟我客气啊！”沈逸澈一把将她拉到了面前，柔声道，“燕武已经去请大夫，想必此时在赶来的路上。只是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嗯？”
“以身相许如何。”沈逸澈的语气并非询问，而是笃定。
叶锦只觉脑袋‘轰——’的一声，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夜，很静，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两人站在树下，银杏叶随风而落，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多年以后叶锦曾回想到这晚，倘若时间能定格，就不会有那么多痛彻心扉的经历了。
但此时的她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好，我答应你。”
燕武带着大夫赶来时，叶锦已替阮韵冼先上了药。也不知是不是药效的作用，敷上后，阮韵冼一直皱着的眉头渐渐舒散开来，看着是舒服了许多。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这位夫人不大好。”
“怎么说？”
“夫人生产之时想必艰难，气血两亏，之后也未好好调理过，虽然平时不觉有什么，可如今受了重伤，便都发作出来了，即便好了，恐怕也是会留下病根的。”
此时叶锦的心直直的往下落，深不见底，“那这次伤愈后还能再把身子调理回来吗？”
“如果精心调养，还是可以。不过切莫劳心伤神，忧思多虑。”
“多谢大夫，请您开药吧。”
叶锦只觉神魂都丢了般，不知道怎么走出房间的，也不知道沈逸澈何时又站在她身边的。
“大夫看过了怎么说？”
叶锦摇了摇头，“不好。”随即看向沈逸澈，眼圈红红的，“我娘会没事的对吗？”
沈逸澈摸了摸她的头，“自然。”
“药我会让燕武去抓好送来，只是浅云苑可以煎药吗？”
“厢房旁边有个小厨房，煎药还是可以的。如果沈公子要我请客吃饭就有些困难了。”
叶锦浅浅一笑，沈逸澈知道她是在强撑，还开着不怎么好笑的玩笑，他不戳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我叫沈逸澈。”
声音自头顶想起，叶锦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骗我？”
沈逸澈耸了耸肩，“你不也是骗我，说你叫什么叶锦。”
叶锦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我才没有骗你，我是叫叶锦。”
沈逸澈邪魅一笑，“那赵清一呢？又是何人？”
“赵清一自然是我啊，我的意思是叶锦是我另一个名字，江湖上的名字。”
“噗——哈哈哈哈——”沈逸澈笑得捂住了肚子，叶锦见状狠狠踹了他一脚。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沈逸澈望着气鼓鼓的叶锦觉得甚是可爱，“想不到你一个闺阁小姐居然还有江湖梦啊。不过照你这么说来我沈玉的名字也是真的。”
“何故？”
“我爹姓沈，我娘的闺名里有个玉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沈玉二字不算骗你。”
“算你过关。”
沈逸澈一把揽住叶锦，飞身而上，两人坐在了屋顶上。
“你很喜欢高处？”
“你不觉有所不同吗？”
“你是指心情还是风景？”
“都有。”
两人默契的都不再说话，沈逸澈索性躺了下来，叶锦也学着他躺了下来，月光很柔，洒在脸上仿佛轻抚。
过了许久，叶锦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
“等你娘好了，我带你去闯荡江湖。”
耳边传来沈逸澈的声音，叶锦侧头看去，正好对上他的眸子，眼里收起了平时的放荡不羁，此刻显得格外的认真坚定。
“好。”
不知为何，就是信他。
也不知为何，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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