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水淹！

　　凤若鸣微微仰着头，嘴巴半张着，被惊得目瞪口呆：“所以，你刚出生的时候差点被亲身父母给杀了？”

　　凤若鸣用力地揉了揉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原本以为我自己就已经够惨了的，没想到你比我还惨。

　　这么多年，你都坚强地走过来了，真是不容易。”

　　“也还好。毕竟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外婆一直陪在我身边。”程君秀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我的外婆，真的对我很好。

　　她年级那么大了，还要出去干活、供我读书。外婆没多少钱，但从小到大，我不愁吃、不愁穿，很多东西甚至比我那个大姐还要好。

　　小凤，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觉得我的人生很悲惨。

　　只要我外婆还在，我的人生就是充满希望和幸福的。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赚到很多很多钱，让外婆能够安享晚年。

　　我来到沪大读金融，我再空余时间拼命兼职，都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

　　或许是因为提起了程清清，程君秀的眼神变得很温柔、语气也变得很柔软。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让身为外人的凤若鸣也感受到了那份幸福和温暖。

　　凤若鸣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之后呢？你爸妈生到儿子了吗？”凤若鸣好奇地问。

　　程君秀憋憋嘴，有些嫌弃地继续说道：“生到啦！就他们那种观念，不生到儿子怎么甘心呢？

　　外婆把我抱走之后，虽然名义上平息了事件，但村子里的人都在说闲话。我爸妈为了避风头，就出来打工了。东躲西藏，怀了好几次孕，终于在5年前生下了一个儿子，挺直腰板回了村子。”

　　“你妈妈二十三年前生了你大姐，两年之后又生了你，5年前生下你弟弟……”凤若鸣板着手指算了半天，“也就是说，你妈一直生一直生，一直生到35岁！生了你弟弟之后才没生了！”

　　“准确的说，是38岁。”程君秀补充道。

　　凤若鸣眨了眨眼睛，感觉太不可思议了：“高龄产妇，你妈不要命了？！”

　　程君秀冷笑：“对于他们那种人，命算什么？只要能有儿子，就算死在产房里也是甘愿的！”

　　“你妈也是这样想？她就一点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吗？”

　　程君秀冷笑：“她当然是这样想的。当所有人都告诉她生儿子是女人的本分，生儿子是女人的勋章，生儿子是女人的最高荣誉——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她当然只会有一个念头——我要生儿子！哪怕为此牺牲健康、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那你爸呢？你爸也一点也不心疼她？那可是她老婆啊！”

　　程君秀看了看凤若鸣，笑得更欢了：“小凤啊，有些时候我觉得你非常成熟，有些时候又觉得你天真得可怕！

　　对于我爸那种男人来说，老婆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你会为了一个工具的磨损而心痛吗？

　　不会！

　　根本不会！

　　更何况，假如我妈一直生不出儿子，又不小心死在产房里了的话，我爸可能还会更开心！因为他终于有合理的理由娶新老婆，继续生孩子了！

　　所以，你觉得我爸会主动叫我妈不要继续再生了吗？”

　　凤若鸣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发现程君秀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懈可击。虽然非常痛心，但还是只能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太天真了……”

　　程君秀又喝了一口酒，伸出手臂环抱住自己，眼里渐渐地涌现出丝丝水光：“其实，我本该还有一位妹妹的……”

　　程君秀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深藏在心底的伤疤一点一点地揭开：“我爸妈在外地打工，条件不好。有时候怀孕了，不一定能照到B超、提前流产，就会生下来。

　　有一次，我妈又生下了一位妹妹。他们没法养、也送不了人，于是决定处理掉那个孩子，就像他们当年想处理我一样。”

　　凤若鸣打了个寒战：“他们……把你妹妹埋了？”

　　程君秀失笑：“那哪儿能呢？他们当时是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找到地方偷偷埋孩子？

　　他们处理那个孩子的方法，是我们村里的一个老方法——水淹。

　　我之前无意中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法子就是先去找一个比较深的容器——比如桶，在容器里面灌满水。然后抓住孩子的脚踝，把孩子倒过来，把孩子的头没进水里。

　　因为有水的关系，孩子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微弱地挣扎两下。

　　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整个过程很快、很安静……”

　　听完程君秀的话，凤若鸣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两人一起讨论米楠到底有没有杀人的时候，程君秀说的话：“其实……杀人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困难，也不需要太多强烈的理由。做了之后不被警察抓住，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程君秀，应该就是想起了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妹妹吧！

　　凤若鸣看着程君秀，突然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无尽的悲伤。

　　从前，凤若鸣一直都觉得程君秀外柔内刚，思想行为比一般女生成熟很多。而现在，凤若鸣知道了，程君秀之所以能这么刚强、这么成熟，完全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太多的惨剧！

　　被抛弃、被伤害！

　　差点被杀害、又经历至亲被杀害！

　　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普通人经历，都有可能疯掉！

　　程君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凤若鸣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柔情，她伸手握住程君秀的手，轻声问道：“你……恨你父母吗？”

　　“恨？不，他们不配我恨！”程君秀冷笑一声：“我真正恨的，是所有重男轻女的人！所有残害女性的人！

　　他们无知！他们愚昧！他们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凤若鸣哈哈一笑，拿起酒杯碰了一下程君秀的酒杯，嘻嘻一笑：“巧了，我也恨这些重男轻女的人！在这一点上，我们观念一致的。

　　来，让我们为咱们的观念一致干杯吧！”

　　程君秀眨了眨眼睛，盯着凤若鸣的笑脸看了好久，终于从那股悲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随即一笑，也举起了酒杯：“干杯！”

　　程君秀心中明白，刚刚凤若鸣是故意耍宝调解气氛的。凤若鸣是在担心她，担心她陷入到疯狂仇恨的情绪中，生出什么心魔、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凤若鸣，你果然是个可靠的人。我程君秀今天乘你这个情了！”程君秀在心里暗想。她的心，又向凤若鸣靠近了几分。

　　而一旁的凤若鸣还不知道，她就这样获得了一个永远忠诚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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