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伤重’
冯霁雯脸色微变。
和珅之言她听得出是为拖延时间和分散这伙人的注意力,以给小仙制造逃离的时机罢了,可这黑衣人张口竟是满嘴的匪气,而非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忽遭暗算,她第一直觉定是景仁宫之流的手笔,可眼下看,却是猜错了。
想来也是,景仁宫如今并没有动和珅的理由,且在京郊外动手,未免太过铤而走险。
她一时再想不出会是何人指使,只扬声道:“我们不问你们背后的雇主为何人,但你们既为求财,而非寻仇,又为何非要拼尽全力,赶尽杀绝?倒不如开口说个数儿,给我们行个方便,你们也省得顶下这等滔天大罪,岂不两全?”
冯霁雯说话间,轻轻推了小仙一把。
小仙紧紧攥着手掌,小心翼翼地向后方缓缓退着。
“做我们这行儿的,既是收了定金,就没有半路反水的规矩!更何况,你们伤了我兄弟,此事今日绝不能善了了——”听罢冯霁雯所言,黑衣人重重狞笑一声,而后朝后侧一挥手,道:“弟兄们,早早了这档子事儿,待领了报酬咱们好逍遥快活去!”
语毕,一行十来人竟一同围拥而上。
冯霁雯见状心口蓦然一提,下意识地将和珅的衣袍抓得更紧了些。
感受到她的依赖和生死与共的决心,和珅原本幽深到了极点的眼神中竟溢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之后,眸中所有的神色则被一派浓浓的杀意所取代。
冯霁雯感受着自他身上忽然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这种气息,非是历经过生死锤炼之人,皆是无法存有的。
她陡然想到了他在云南,以身试险,一条性命说是侥幸捡回来的也不为过。
初识和珅而不知其身份之时,只觉得这就是个读书写字的闲适文人,而待无意知晓其名之后,印象则又成了个城府极深、满肚子算计,却手段高明,八面玲珑的阴谋家。
可至此时,她望着护在她身前为她挡去一切危险的男子,眼里心中对他却仅有了一重从未有过的看法——这是她的夫君,是个有担当有胆识的英雄人物。
“啊!”
一声极刺耳的惨叫响起,竟是先前开口说话的为首之人被和珅生生斩断了一条手臂。
擒贼先擒王,和珅冒险重伤此人,便因深知此举威慑力极大,而此人倒下之后,果然顿时就削弱了余下之人的进攻力度。
和珅借机护着冯霁雯来至马车旁,将马脖上的缰绳挥断,弃了陷在原处的车厢,先单手将冯霁雯抱上了马背,又解决了紧跟而来的两名黑衣人,看准了时机,适才一跃而上,猛一夹马腹!
“追!”
黑衣人恼羞成怒的声音被甩在了身后,马背之上,冯霁雯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湿热,伸手向他的手臂处探去,却是黏热一片。
“你受伤了!”
和珅竟轻笑了一声,未回答她的话,只将马赶得飞快。
……他竟还笑得出来!
冯霁雯紧紧地替他捂着不断渗出鲜血的手臂,因身后黑衣人的穷追不舍而无法仔细察看确认伤势究竟如何,一时既是心急又是不安,直是连眼睛都给急红了。
满脑子只想着:倒不如伤在她身上好些!
马匹上了官道,往城门处赶去。
和珅的马赶得固然是好,可两人共骑到底比不得一人时的轻快,前后不过半里,后方同样骑马追来的几名黑衣人已几近就要逼近了身后。
冯霁雯不止一次地回头观望,而每看一眼,心便愈沉一寸。
“……”
正值千钧一发、甚至已做好了再度殊死一搏的准备之时,却见前方官道之上隐约现出了点点火光,一道接着一道熟悉的喊声并着浑浑的马蹄声响一并随着夜风递入了冯霁雯的耳中。
“是希斋……!”
黑暗中,她的眼睛陡然一亮。
“嗯。”和珅的声音已是十分平静,却带着无尽的温和与安抚,道:“我们脱险了。”
冯霁雯重重点头。
“是,咱们死不了了……”她已有些口不择言。
“那倒未必。”和珅却道。
刚见得身后的黑衣人因见情况不妙而停止了追赶,已调头逃去,冯霁雯刚放下的一颗心顿时又被他的话提了起来。
“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我怕是伤得不轻。”他的声音渐渐低了许多,上半身的重量也多半压在了她的身上,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有些无力起来,却仍不忘问她:“……我若活不成了,夫人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不答应……”冯霁雯想也不想便拿命令的口吻道:“绝不许出事!”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说的什么晦气话!
只是她语气虽硬,眼泪却被吓得流个不停。
她替他握住缰绳,再一次道:“不许出事。”
和珅闻言轻轻苦笑了一声,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般,声音极微弱地“嗯”了一声。
……
一行人回到霁月园之后,琉璃阁中上下一通忙乱。
好在有半夏这个现成的大夫在,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冯霁雯由半夏检查罢,确认并未受伤。
小仙亦只是惊吓过度,吞了一颗半夏给的药丸之后,便沉沉睡去了。
小茶后背的刀伤极为严重,但据半夏称,幸是伤在了背后,如此深的伤口,倘若换在别处,非死即残——换而言之,是有惊无险的,并未伤及性命,只需悉心调养上一阵子。
至于仍然处于昏迷中的和珅,伤势究竟如何,半夏却语焉不详。
在冯霁雯与和琳的再三追问之下,亦只是道:“除却皮外伤之外,刀伤统共有三处,严重些的就是右臂上的那处……都已包扎过了。”
“那究竟有无性命之忧?”冯霁雯看着她问。
“这个……”半夏为难地道:“恐怕得等到和大人醒来之后,方能知晓……”
冯霁雯心底微微一沉。
她看向床上之人。
半夏则脸色复杂地拉着和琳去了房外。
待二人行至廊下,和琳方才一脸凝重地说道:“我知道你必是看出大哥的伤势之重了,只是恐大嫂承受不住,才不敢明说……但我受得住的,你且与我直说了吧,大哥的情况……是不是十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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