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三十六章 人情冷暖
一个当年被驱离秦宫的美人,在今夜,再次进入了秦宫。
在零羽走进那扇宫门时,就没让坟和莫愁女跟随,因为她感应到从宫里各个角落射来的目光。有的欣喜、有的疑惑、有的茫然、更多的却是某种仇恨。
回忆起当年的举动,零羽嘴角露出苦笑,误服了长生酒,得到嬴政这般的宠爱,不遭人恨才怪。其实零羽也想说,她也不愿呀,那是嬴政趁她昏迷之际,强行灌她服下的,她连阻止的能力的做不到,还能怎么解释。
所以自那以后,零羽再也不曾入宫,哪怕是每年的秦宫大宴,牧场只会派西步、金铜、银铜去参与,她是不会去的,免得招惹太多的仇恨。
可这一次,她必须要进来。进来的理由很简单,随便以看看在宫里禁卫军的生活为借口,去各宫拜访姐妹为由,查探那些人的心意。零羽心里清楚,在宫外吃了太多的闭门羹,宫里也会吃的更多。
现在的零羽,自嘲自己是个瘟神,去到哪里,都好似一个灾星,人人惶恐的躲避不敢见她。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要让嬴政看清每个人的心意,特别是看清哪些人会出手。走到了这里,刺客们还没有举动,难道放弃了吗?
零羽是什么人?她是聂家家主,对同行们的嗅觉,比许多人都精通。对方肯定会出手,现在不出手,可能是因为冰女在暗中跟随,这或许是嬴政怕他危险吧。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冰女就不会现身,以观察宫里人对林笙之死的态度。
关于那座无字碑,在没入宫前,她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已经打听到。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宫中的妃子们再怎么争,还不都是为了争那个位置。谁都知道君夫人敏代不愿搭理俗务,真到了立后的那一天,也会出现东宫、西宫两位皇后。
大家争不过敏代,也就是争不到东宫的位置,自然会拼命地为西宫而不停地做着各种明争暗斗之事。这样的事情,现在不会停止,未来也不会中止。可是谁能想到,嬴政早早地确立了林笙为后,那么别人再怎么争,也不可能争到,因为西宫有主了,哪怕那人已经死了,都无法再立。
估计现在的人,只能将心思放在敏代的身份,唯有绊倒了她,才有成为皇后的机会。可想要绊倒敏代,何其的艰难?敏代不但是巅峰极品强者,更是享誉列国的秦国君夫人,自从七国联姻的那一天,早就是皇族族谱上浓重地记录了。
更何况敏代早早地诞下了太子扶苏,秦宫多次发生宫变,敏代都能独善其身,想要绊倒她,一般人根本不敢想。而太子扶苏,更是几位太后最喜爱的皇子,连嬴政都非常偏爱他。只要扶苏不错大的过错,等嬴政百年之后,那个君王之位,铁定是扶苏的。
或许有人想要刺杀扶苏,零羽就更觉得不可能,扶苏的身边,可是有颐陵殿资深最老的几位供奉保护,轻易不会现身。甚至为了扶苏的安全,林叶也把部分鬼家人,也安排在扶苏的身边。而扶苏一直循规蹈矩,生活非常有规律,刺客想要杀他,都找不出什么破绽。与其刺杀扶苏,不如想想怎么刺杀嬴政和敏代,来的更实际些。
这些事情,宫里的人都跟明镜似的,都在私底下打着其他的主意。无字碑的确立,估计某些人会把针对的目标,指向了敏代。特别是零羽的出现,更会引出许多仇视的目光,因为她们知道,敏代暂时绊不倒,可绊倒零羽,还是很容易的。
零羽一旦死了,牧场指挥人就要更换,这么一口肥肉,许多人都想啃上一口。而机会就摆在许多人的面前,因为零羽漫步在秦宫的道路上,就等着人出手。
越到这个时候,零羽反而不怕了,直接向华阳宫走去。她不是去见嬴政,她要拜访完宫里大大小小的人物,无论对方见还是不见,她都要让嬴政看清楚那些人对她的态度。至于见嬴政,乃是放在最后,到时候她才能将内心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入宫的第一站,自然是华阳宫。无论华阳宫有没有失势,华阳夫人毕竟是后宫之主,理当第一个去觐见。而这个时候的华阳夫人,早就知道零羽会来,已经在华阳宫等待。
赵姬能想到的,华阳夫人也想到了,她绝对不会让零羽吃闭门羹。一位册封的妃子,在自己的国家,居然还有自己见不到的人,那丢的不是妃子的脸,丢的可是嬴政的脸。
君威、权威,君王的妃子,那也是主,岂有臣子躲避不见的道理?而这样的事情,今天出现的太多了。华阳夫人知道,饱受着那么多的人情冷暖,零羽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她就绝不能再让零羽在自己的家里,受到那种待遇。
走进华阳宫大厅,直接跪在厅中央,零羽眼睛有些泛红,言道:“臣妾给华阳奶奶请安了,进入咸阳城这么久,除了芈宸大人,奶奶是第一个愿意见我的人。虽然被驱离出宫,但是臣妾妃位并没有被剥夺,那些人为什么要那么折辱我?零羽心里苦啊。”
说着说着,零羽的眼泪落下来了,此时的零羽,只要谁会见她,她就会真情流露。实在是闭门羹吃的太多了,突然某位贵人在这么晚的时候愿意见她,她就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
在零羽想来,无论华阳夫人愿不愿意伸出援手,都已经得到零羽的认可。起码在华阳宫这里,她没有受到冷遇,更没有什么危险。何况华阳夫人是长辈,银铜之事再大,那也是后辈的事情,人家愿不愿意助你,你都没有其他意见。
华阳夫人抬手言道:“零羽啊,起身吧。这么一圈跑下来,可看清楚了什么?可看到以后该信任哪些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什么人?”
零羽答道:“臣妾看清了,谢谢奶奶的安慰,我还年轻,一切都能挺的住。还请奶奶保重凤体,务必坚持到明年夏天才行。至于零羽,还是跪着说话吧,这样我心才安,因为我的来意,奶奶应该明白。”
华阳夫人笑道:“既然你愿意跪着,我就随你的意,也显得你的孝心,那样你会好受些。但我也告诉你,出了华阳宫的殿门,就不许再哭了,特别是最后到了政儿那里,更不能哭。真的忍不住的话,就默默流泪,不要哭出声,免得惊扰到政儿和林笙,打扰他们的安宁。”
零羽言道:“臣妾懂的,请奶奶放心。”
华阳言道:“在你求助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见到赵姬那个丫头,要自称儿臣,而到了我面前,却要改称臣妾呢?虽然都是同样的意思,但是自称的改变,肯定有你的愿意。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告诉我一下,这个问题很久就想问了,但又没有机会找你询问。”
擦了擦泪水,哭过以后,零羽心情也好了一些,面露苦笑道:“奶奶啊,你应该知道牧场的情况,那里除了有大量的马匹,还是禁卫军军营。长年居住在那里,与雍城之兵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自然懂得赵姬母亲的性格。”
“母亲大人是个心性果敢之人,她能得到雍城子民的拥护,明明出了那个面首,雍城的人还是那么喜爱她,这是为什么呢?”
听到这个疑问,华阳夫人立刻来了兴趣,急忙问道:“我也想问,这是为什么?御下之道,连找几个面首之事,都敢堂而皇之地公开出来,还能得到子民们的拥戴,我非常好奇,赵姬是怎么办到的?”
零羽答道:“就因为一个‘心’字,您没有听错,就是母亲大人懂得人心。而雍城人,都是长年驻守边疆的铁血军人,那些与游牧民族经常打仗,军风武力非常强盛。想要得到雍城人的拥护,首先要有一股气势,那就是铁血果敢的气势。”
“母亲大人就是那样的人,她可以站在雍城的城头,对几十万雍城子民说,就是哀家的面首,我将这个小家伙带给你们,成为你们其中的一员。如果谁要反对,就站出来,大声提出反对,我会让他与你公开比试,谁输了,就将人头落地,两者不死不休。”
“奶奶称结果如何?确实有人不愤,提出了挑战,被一一杀死。雍城子民都沉默了,没有一人再敢提出挑战。母亲大人又问了三遍,还是没有人敢再站出来。她老人家就大声责骂,你们都是一群孬种,一个人打不过,就不会一群人上啊?这么傻笨的人,怎么能浪费粮食?传哀家之令,将那些死去的人,连同家眷全部诛杀,以儆效尤。”
华阳夫人吃惊道:“赵姬居然敢这么做?那雍城人还不造反?”
零羽苦笑道:“恰恰相反,母亲大人杀了那些家眷,雍城人不但不反对,全部忠诚地下跪,三呼赵姬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阳夫人吃惊地站了起来,又站不稳,坐了下去,口中叹道:“居然敢称她为千岁,这样的敬称,连哀家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为什么雍城人想的与其他地方军队不一样?”
零羽言道:“奶奶,都一样的,军人都是同样的性格,只是您不了解罢了。”
“母亲大人听到千岁的称呼,不但不怒,反而欣喜地指着咸阳的方向,大声地告诉雍城子民,说那个是大秦的国都,她的儿子就居住在咸阳宫,只要你们敢臣他为万岁,他必定会带着你们打下整个中原,成就一代帝王的千古霸业。只要你们敢喊,哀家就会全力支持你们,拼尽全力为你们实现。”
“雍城人听的群起汹涌,这样的野心,他们都不曾有过,以前也没有人敢那么教他。现在母亲大人说出了口,全部诚心地对咸阳宫,三呼万岁之话。”
“自那次以后,母亲大人经常走入雍城寻常普通人间,对戍卫军的家眷嘘寒问暖,收敛人心。铁血与温情结合,再加上认了那么多义子义女,那些人都是诚心拜服相认,而母亲大人也郑重地当着全雍城人的面,在祖庙前焚香行礼,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认他们为义子义女。”
“所有的这一切,只可用一个‘心’字来概括,因为她懂得人心,懂得雍城人想要什么,也就彻底掌握了军心。那些诚心爱戴母亲大人的雍城之兵,无论士兵还是将领,都会对甘泉宫忠心。这也是母亲大人最大的底牌,也是一张别人无可撼动的底牌,就算别人想要取代,除了母亲大人亲自任命谁去接任,雍城人是不会再听别人的言辞的。因为换了其他人,就算是大王自己,现在也不敢表露出那样的野心。”
“所以雍城人,需要的是一位能给他们带来巨大野心的人物领导,那样的人,必须要果敢铁血,而母亲大人正是那样的人。所以每每见到母亲大人,我都会自发地称呼自己为儿臣,那样才显得巾帼不让须眉的军中作风。如果还用臣妾,起码在雍城就不合适,在军中更不合适,母亲大人也不爱听,不是吗?”
华阳夫人彻底明白了过来,赵姬的底气,比她和夏姬都足。做人硬朗到这个地步,她们想学都学不会。难怪赵姬那次回宫,气度会发生那么大的改变,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同时也明白了过来,只要是甘泉宫的人,在外面说话的语气,都比其他人都更硬朗。而戍卫军那么能打仗,以一万人杀的其他部队四、万人瑟瑟发抖,不是没有道理的。有那么一位铁血果敢的头领,自然就有什么样兵。
就连那个面首,也因为赵姬的一句话,将本该想问的话,全都憋在心里不说,直接自杀让给各方一个交代,差点没把嬴政憋坏。想到那一幕,华阳夫人嘴角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
那么一个能往上爬的人物,就因为赵姬的一句话,从而自杀,看来主要是积威所致。赵姬在雍城的声威,待在她身边久的人,影响的就更深。难怪零羽会那样自称,实在是处在甘泉宫那个地方,想换其他什么称呼,都显得有点不合适。
华阳夫人言道:“我明白了,赵姬能信任你,我也能给予同样的信任。起码我芈氏一族,不会让羽儿难堪,你拜访的人,但凡是芈氏族人,谁要是敢给你吃闭门羹,第二天我就不会饶了她。”
“你去吧,都已经这么晚了,估计想见你的人,都在等着你。而要给你吃闭门羹的人,估计早早就睡了。至于那些既要让你吃闭门羹,又没有入睡的人,你就要小心了。我这里,将给予你全力的支持,银铜不是去杀林笙的,而是去救林笙的。这样的态度,谁来问我,我都是这么回答。至于别人信不信,那是别人的事情,反正我就是这么说,其他人怎么想我才不会去管。”
零羽大喜,又磕头了几回,言道:“多谢奶奶的支持,现在有您和母亲大人的支持,只要再获得夏姬奶奶的支持,至于其他人再怎么想,我就不理会了。这一趟回宫,第一个来奶奶这里,算是来对了。”
“多谢奶奶,臣妾告退了,明天再过来请安,也会在华阳宫用午膳。无论接下来还要吃多少闭门羹,我都会直面地面对所有人,不让奶奶和大王难堪。回宫一次,不在华阳宫用膳,那就是不孝,羽儿懂得怎么做人。”
华阳夫人挥了挥手,高兴地言道:“早去早回,明天我会请各宫的妃子们到来,到时候小敏也会对犯错的人进行处罚,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你所受的委屈,特别是在宫里受到的委屈,小敏都会为你讨回来。”
“你记住一点,永远不要低估了君夫人的智商,许多事情她不说,并不她代表放任那些人胡来。只要犯错的人,一旦查证属实,就会给予同等的惩罚,你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是一个人在战斗。其实在你的身边,还是有许多人关系你的,前提是,你不能失宠,让政儿冷落了你,就行了。”
零羽点头道:“多谢奶奶提前告知,零羽懂的。请奶奶早点休息,全力的保养身子,务必坚持到明年夏天,最好是明年的冬天。”
说完此话,零羽起身,走到门口,还是回头言道:“奶奶给我的信任,零羽无以回报,所以提前告诉您一件事。明年春天,大王会对楚国发兵,秦楚之战即将打响。所以奶奶的身子,如何花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再坚持的长久点,或许能圆了您的心愿。”
零羽走了,人情冷暖,通过吃了太多的闭门羹,再通过华阳夫人说的那些话,实在看的非常透彻,所以她忍不住提前透露出这个军方消息。不是军方核心人物,根本不知道这些。
而零羽能知道,就因为她是牧场指挥人,军中之事,还有什么能瞒过禁卫军的呢?
看着离去的零羽,特别是她最后叮嘱的话,华阳夫人全身嗦,激动的无法言表。如果自己不支持零羽,估计这样的军中机密,她不会对任何外人说。
就是因为信任,尝过了那么多的人情冷暖,在华阳宫找到了倾述,才会说出来。
华阳夫人满心欢喜,秦楚之战就要爆发了,这一战,可不像以前那样的小规模之战,而是国与国之吞并的大决战。她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几十年,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有机会见证到,甚至还能踏上楚国故土,闻闻家乡土壤的气息。
就因为这个消息,都要浮上一大白。同时华阳夫人猛然惊醒,这可是军中机密,而现在的零羽,连这样的消息都能知道,在军中的影响力,绝对很深。
难怪赵姬会支持她,因为她们是一类人,往往这样的人,都能够活的长久。至于宫里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华阳夫人吹了吹鼻子,她还是后宫之主,如果今夜零羽被人害了性命,那就是在打她的脸。
嘴角动了动,言道:“莫姐姐,暗中保护下羽儿,这个孩子很有孝心,为我送来这个消息,就有被政儿埋怨的麻烦。所以我不能让她在家里出事,否则就对不住她的信任。前面都还好,以我的估算,那些刺客想要动手,唯有在她走的最后去政儿的那条路上。”
莫婆婆低骂道:“零羽说的话你忘记了?早点去睡吧,务必保养好身体。秦楚之战,乃是中原最大规矩的一战,政儿想一战就打垮楚国,估计一年时间根本不够。零羽的安全,交给我好了,又不是只有华阳宫一家在暗中保护她,甘泉宫的赵姬丫头,为了她的安全,连珍藏许多的暗棋,都舍得掀起来让你看,零羽丫头服气真大。如果所料不差,估计未来雍城的兵权,也会着落到零羽的身上。”
“雍城之兵,总要交出来的,而政儿也没时间去接手。那么就要找出一个既能让甘泉宫的人信任,又能让政儿放心的人去接过兵权,除了零羽,我想不出赵姬丫头还会信任谁。”
华阳夫人听的心中大动,估计零羽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赵姬真的有这个心思,她就更不能让零羽在宫中出事。万一零羽死在了秦宫,估计赵姬会对她发飙,到时候少不了一顿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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