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飞龙在天
今晚本要杀人，却变成救人，就算救完人，如果来的及，还要去杀人，毕竟明天的青衣试，太过重要。蒋辽想道。
不得不说，蒋辽的举止虽然有点野蛮蠢笨，但方法确是正确的。大道士朱执曾经点评过这座阵法——想要破阵，要么破了道门高人设下的神念，要么搬开这座象征阵法的阁楼，不论哪种做法，目的都是要将纠缠在一起的神念和阵法分离。
撼塔易，撼阵法难，铁骨神体天生力大无穷的蒋辽，即使用上全部力气，那塔楼岿然不动。
塔楼中的囚仙阵依然元气丰沛，当徐风的神念催发三元祭的印记时，感觉灵台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如万道惊雷在时空之间回荡，呼的一声，身体仿佛化为一道利箭，破裂时光而去。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坐这不动，已经瞬间穿过千山万水，其实不是徐风破时空而去，而是有一条龙在徐风的意念里飞驰，因为速度太快，让徐风生出一种自己在飞驰的错觉。
蒋辽的双脚已经陷入坚硬的地面，塔楼没有动，他却在一点点的向地下陷，可见力量之巨大。
正当蒋辽努力的时候，意念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好像就在耳畔，又好像来自天边。
蒋辽抬头，发现高空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像是层叠的黑云，笼罩着这片山丘，遮挡住无数星辰。
正疑惑之间，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你不行，让开，我来。”
蒋辽凝重的看了看四周，寂静夜色的星辰之下，空无一人。
难道是那片阴云？！
蒋辽退后几步，握着黑杖，神色紧张的盯着头顶堆叠的黑云，那里面应该隐藏着什么东西，强大到摧山毁岳般的存在，蒋辽毫不怀疑，当那片黑云压下来的时候，道观，山丘，都将不复存在。
风从虎，云从龙，夜色中的黑云上盘踞着一条苍茫青龙。
青龙的下颚上，深色的龙须随着高天之上的冷风微微摆动，龙首自云中探出，对着山丘顶峰的塔楼看了一眼，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东西，黑云里的身躯猛然翻滚，卷起百丈狂风，对着郢都三清道观的方向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
蒋辽此时终于看清那团阴云中的事物，接连发出几声惊呼，狂风肆虐之中，将黑杖猛然杵进地面，牢牢站稳脚步。
神念中的声音，来自天空，难道来自这条龙！
龙吟并不显得张狂，中正而悠远，是一种俯仰山河的王道正气，蒋辽无法辨别，这道龙吟表达的是什么情绪。
龙吟过后，遮蔽山丘的层层黑云瞬间消散，天穹上洒落无数星光，巨龙的身形更加清晰，威仪的龙首，古朴的龙身，鳞甲幽明，苍劲的爪牙间，隐藏着无尽凶险，真正是飞龙在天，俯仰大地。
蒋辽盯着那座石楼，震惊的无法言语，徐风，你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引来这天地间的至尊神兽！
云散，龙降。
张牙舞爪的巨龙，瞬间就从高空来到地面，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芒，庞大的身躯缠绕在那座阁楼之上。
蒋辽这才肯定，神念中的声音真的来自这条龙，他不确定龙能不能听懂人的语言，只好对着塔楼抱了抱拳，然后纵身掠到数十丈外。
龙身盘踞在石塔之上，龙首昂然向天，四野幽暗，映衬天空点点星光，铁甲一般的龙鳞上，幽光频闪，那是天空繁星的映射。
因为阵法与周遭的联系，此刻，万物开始躁动，青龙巨大的身躯霍然而起，夜空中，隐隐传来裂帛一般的声响。
轰！
山丘之上碎石飞崩，土木纷飞，青龙一飞冲天，裹挟着那座石塔来到高空，龙身一甩，数丈长的石塔像小孩子手中的玩具，越过北郊无数山丘，飞的不知去向。
阵法被破的瞬间，山丘顶端，数十丈范围内的荒草，树木，青石，还有附着在青石上的泥土，如倒流的瀑布向天空呼啸而起，蒋辽以真元护体，在乱流当中挥拳砸碎几块巨大的青石，一袭黑衣掠向塔楼的中心。
一道橘红色的波动横生而起，因为没有了塔楼的束缚，囚仙阵中，攫取天地精华而凝结的磅礴真元，再也没有束缚，在极短的瞬间，轰然四散。被青龙荼毒的山丘上，爆出又一波冲击，轰……，整个山顶在夜空中炸开，远远望去，就像猛然盛开的黑色花朵。
“阿风……！”蒋辽避开层层土石，看见一道身影盘膝坐在空中，气息沉静而悠长。
听见呼喊，徐风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果然是蒋辽。
他的目光落向四周，哪里还有无名观的影子，山丘上的一切，尽被被抹平。然后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中翻腾的巨龙，潇洒的挥了挥手。
……
黄龙观后院，星光笼罩着平阔的四野，吴明天师昂然立在空旷的田野上，仿佛伫身天地之间，身形显得异常高大。
突然间，天师抬起右手，在空中捏了一个道决，脚下尘土微扬，消失在夜色当中。
郢都城里，能破他囚仙阵的修行者，屈指可数，那些神圣境的同辈老怪们，犯不上去做这种事情，而那些晋入造化的年轻弟子，据他所知，就算有破阵的法门，也没有破阵的力量。
像道门天师这样，仅次于圣人的强者，被称为从圣，也就是半步神圣，到了这个境界，真身灵化，可以无视空间的距离，瞬息万里。而真正的圣人，真身与神念早已互相融合，身形法动，言出法随，甚至可以达到分身而战的地步。
夜空中，缥缈一丝昏黄，轻如羽，行如龙，疾如风，正是天师的法身。
黄龙观起初并不叫黄龙观，数百年前，天师吴明入造化境，真元外显，化为一条黄龙，这座道观才更名为黄龙观。
百年以降，天师将自己的法身拟作黄龙，翱翔以天，神隐于野。今夜阵法被破，非同寻常，因此才现法身前往。
……
……
“最近院长吃火锅有点上瘾。”
梁文道显得有点苦恼，对东城院一位中年教习抱怨道。
“所谓长者，都有点脾气，想吃什么，你给他弄不就行了。”中年教习，看起来和梁文道一样，文质彬彬，只是发髻高高束着，手捏一柄戒尺，显得有点古板。
“吃完九曜兔，又要吃黑山老妖，我才从封山大阵下来几天！你随我一起，去劝劝吧，如果师父他老人家馋了，你就给他画几张饼玩玩。”
中年教习不悦挑眉：“画饼充饥，亏你想的出来，神符岂是这样随便玩的。”
场面一度显得有点尴尬。
“到时候，青衣试三百弟子，随你挑！”梁文道说完，扭头向小院走去。
那中年教习严肃的点了点头，觉得不违古礼，而且很值，转身跟着梁文道一起向那座小院而去。
小院清秋，已化为初冬的肃静。
二人站在草房门外，觉得这种安静，有点奇怪，推门而入。
东城院长龙千秋正坐在方桌前，桌上是红油翻滚的火锅，上面水气蒸腾，麻椒，冬蒜，樱苣，几种调味料以小彩瓷盘盛放，规规整整的码放在锅前，只是龙千秋举箸的右手，悬停在沸腾的火锅上空，微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中年教习以为院长正在顿悟天道，默然深施一礼，头上高耸的发髻，探到蒸腾的水汽当中，几乎挨着火锅的边缘。
教习起身，刚要说话，梁文道赶忙伸手阻止，拉着他的衣袖，缓缓退出草屋。
……
“神游。”梁文道凝重说道。
中年教习震惊无语，这就是传闻中的圣域神游！
体味良久，才痴痴说道：“院长为何以这种姿态神游？”
梁文道想了想，说道：“可能是怕误了火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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