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岭南陆家（三）
就在陆危觉得今日要无功而返的时候，迎面又走来了一个女香客。
女香客虽然看上去已经有三十几岁的模样，但举手投足却十分的孩子气，她一步一跃地向庙门走来，好奇地东张西望，就像从来没见过寺庙似得。
陆危看着这个女香客，有些警惕起来。
她的举止和年龄之间有着很明显的不相衬，这极有可能是一只年纪较小的鬼，附身在了年纪较大的死者身上，从而造成的。
但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只好静静地在一旁等待。
二十米，十米，五米。
女香客离庙门越来越近，最终一脚迈过了长生香灰画的界限，但是却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
“呵，庙门口放算盘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想教导我们要见钱眼开？”
女香客走到陆危的身边不远处，看着庙门前石刻里嵌入的铁算盘，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把脑袋凑上前，仔细地观察着铁算盘。
城隍庙的铁算盘是从明代就传下来的，因为有当地文物部门的专门维护，所以算盘的上下珠依旧崭新如初，可以流畅地滑动。
陆危知道，她是发现了算盘上刻的四个大字——不由人算。
城隍庙算盘上的这四个字，可以说是有着深刻的含义。
一方面，这是在劝诫世人。做人要淡泊名利，不要自私自利，斤斤计较，因为人有算计，天也有算计，而人算总不如天算。
另一方面，这也是在告示天下。天算就是天道，天道自有规律，任何人只有循天道而行才会有善终，逆天道而行必然只有自取灭亡。
女香客在算盘前端详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不由人算，那正好让本姑娘来算算！”
说罢，她便开始装模作样地拨弄起算盘的算珠，有些自得其乐。
陆危在一旁观察了许久，越看越觉得可疑，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地上的长生香为何不起作用？
难道是长生香失效了？
他转念一想，应该不会，陆家的走阴之术已经传承了这么多代，从未出现过异常，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陆危悄悄倒出一些长生香灰，抹在指尖。
按陆家祖籍的记载，长生香灰隐藏着阴界的力量，无论附身在阳人身上的鬼魂本领有多高，又或者有多厉害的法器，只要用沾了香灰的手在额头轻轻一点，都能将其打回原形。
陆危径直地朝女香客走了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那个...打扰一下。”
听见背后有动静，女香客下意识地回过头，这时陆危迅速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中了她的眉心。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
过了一会，女香客开了口。
“有什么事吗？”
她眨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两个人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陆危的手还点在她的眉心上，场面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原来她不是鬼啊？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陆危意识到自己似乎搞砸了，赶紧停下来给女香客鞠躬道歉，自己莫名其妙点了别人一下，肯定要被人当成白痴少年了。
女香客没作声，只是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蹭下了一些香灰，在手指上反复摩擦。
突然，她的眉头一皱，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惊讶看着自己的双手，显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身体。
“你，你做了什么？”
话音还未落，一个鬼魂已经从躯壳中被剥离了出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陆危定睛一看，这鬼竟然是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怪不得刚刚附身于女香客身上时，举止那么的反常。
小女孩站起身，呆呆地看着面前女香客的躯壳。
躯壳已经无神地自己走入了庙中，她尝试着再次进去躯壳中，却被一下弹了回来，又摔在了地上。
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得一声就哭了。
“哇，你这个坏人，我要告诉婆婆你欺负我，呜呜呜。”
陆危见状也是手足无措，他接手陆家的生意以来，抓到的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顽固，像这样的小女鬼他也是第一次见。
小女孩哭得很伤心，就好像被人夺走了心爱的玩具，那悲伤的神情动作和普通的小孩一模一样，虽然陆危天生家传阴阳眼，可以分辨人鬼，却也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小妹妹，别哭了好不好...”
“坏人，你走开，呜呜呜。”
“那这样，你不哭了，哥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听见有糖吃，小女孩似乎有些心动，但想了一会后，又哭得更厉害了。
“你骗鬼呢？我是鬼啊，我怎么吃...”
小女孩说完又是一顿哭天喊地，似乎被戳到了痛处。
这小女鬼还挺聪明的，看来人间哄小孩的方法，对鬼还不大适用。
陆危一阵头疼，现在该拿她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和爷爷说一声？以爷爷的性子，估计会铁石心肠直接用长生香灰了结了她吧。
其实对于一般的孤魂野鬼，走阴人还可以替阴界引渡他们，但是像这种逆天而行，借尸还魂过的鬼，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魂飞魄散，最终归于虚无。
但陆危却迟迟不忍心下手，他只是个大三的学生，实在做不到像老一辈人那样铁石心肠，对着一个年纪这样小，还不知世事的小女孩，他又怎么能下的了手？
而且他还有些在意，这个小女孩是如何能过得了长生香阵？她口中的婆婆又是什么人？
一般来说，鬼只有魂而没有魄，人在死后，和生前有关的记忆会和肉体一样慢慢消逝，那这个婆婆到底是人是鬼？
过了一会，陆危看小女鬼也哭累了，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妹妹，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哼。”
这小女鬼脾气还挺古怪。
“小妹妹，你刚刚说的婆婆，是谁啊？”
“婆婆就是婆婆啊。”
陆危无语。
“那婆婆是人呢，还是和你一样是鬼呢？”
“当然是人啊，你以为鬼很多吗？”
小女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听到小女孩说婆婆是个阳人，陆危心中的疑惑总算解开了，小女孩之所以能够过长生香阵，一定和她口中的婆婆有关。
婆婆也是一个走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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