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外收获
李一亭需要重新部署这盘已经被打乱的棋局。
他让万永坤通知许荆南来牛屎街38号会面,现在,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了,而且最好动作要迅速,万一徐景元不小心识破他的伎俩,或许只要简简单单绕过派出所往市局发一封质询函,一切就立即前功尽弃。当然,以徐景元的智商,大约需要些日子,只要富余出十天八天缓冲时间却也足够行动了。
对于孟标失踪案的真相,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唯一有把握的就是陈天宇提供的卷宗,想到这,他又习惯性地骂了一句死瘸子。
接下来的行动可以说完全是冒险赌一把。
许荆南却有些信以为真了,这个孟标的种种反常表现部分是他亲眼所见,部分是周文港经常发短信过来述说异常——虽然他没有搭理,但此时的他实在是很容易接受“假冒”两个字。
还有什么解释比这个更合理呢?
倘若孟标是另外一个人冒充,那么种种情况就迅速合理起来,有特点的人尤其容易模仿,这在舞台上早已屡试不爽,他想到李一亭提到的隐形人,把一个重要的人打造得特别普通是一种隐形,那么把一个普通人打造得非常有特点自然也算隐形。
如果是孟标是别人假扮的话,从失踪到突然出现可以讲得通,在市场上对周文港这个熟人视而不见,则是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周文港,至于回到单位又古怪地恢复正常,可以推测为接收到幕后主谋的指示。
一切的一切开始能够演绎,而不再如同表面上那么诡异。
许荆南心底暗叹,周文港啊周文港,你这个不务正业的人,现在又走上了舞台中央,变成至关重要的证人,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看来是时候约谈这位文弱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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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港接到许荆南的约饭短信,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有人愿意倾听自己的想法,等待的“救世主”总算出现了,这回无论如何都得把自己的疑虑讲清楚;忧的是倘若此次许警官仍旧不相信自己的说辞,要自己提供真凭实据又该怎么办?
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在牛屎街火锅店与许荆南见面的,这次许荆南比较慎重,要了唯一的那间小包厢,以防隔墙有耳。
火锅也没有上,只点了一盘龙舌鱼和一碟花生米,外加半打啤酒一包烟,这是工作餐的标准。
周文港根本无心顾及吃什么,一进包间就迫不及待地道:“许哥,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许荆南点点头,却递过去一瓶啤酒,还帮着扯开拉环,轻声笑道:“喝一杯再说吧。”
“行。”周文港端起那罐啤酒,咕咕喝了几口,或许他真有些口干舌燥。
许荆南心底暗笑,这个人真够简单的,似乎让人看一眼就能从头透视到脚底,这样的人究竟该如何在复杂社会里图存?大概只能搞些技术研究之类的吧,许荆南终于放下心里的疙瘩,不再为名牌大学的虚假光环而失去理智判断。
“看来不让你赶紧说,你会被马尿噎死。”他调侃道。
周文港突然不着急了,他也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掉价,想拿捏矜持一下又不知如何处理。
他好歹思考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怀疑现在这个孟标,根本不是真正的孟标。……”他说完才发现许荆南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丝期待后文的惊愕表情都没有,他不免有些奇怪。
“咦,许哥你不信?”
许荆南的内心其实是欣喜的,想不到李一亭的判断和周文港的猜测居然不谋而合,但他故弄玄虚地摇摇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周文港讶道:“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其实也仅仅是猜测。”
许荆南笑道:“看你的神情,显然不是完全凭空猜测,大概有充分的理由才会得出这样有违常情的推理,凭空也猜测不出这样的结果来嘛。”
周文港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神探!”他把一罐啤酒直接倒入口中,然后头凑近一些,“许哥,你是我见过最睿智的人。……厉害。”
许荆南心想,睿智的另有其人,不过他没有反驳,静静地等待这个藏不住话的人能够再说出惊人之语。
果然,周文港没有让他失望,只见他从身后的运动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包裹,轻轻地放在木桌上。
出示证据?许荆南有些兴奋地伸手取过,解开捆扎的胶带和三层黑色塑料袋,露出五扎红扑扑的人民币——10万元钱。
他很快明白过来但多少有些失望,这显然是周文港之前提过,孟标用来行贿的那十万块钱。
“这是孟标留在宿舍里的现金,可现在出现的这个人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这笔钱的事。”
许荆南点点头:“十万对于孟标而言不算小数目,他不太可能弃如敝屣。”他突然话锋一转,“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说不定他一时忘记了也说不准。”
许荆南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想要更多的有效情报。
周文港激动起来:“绝不可能!这个人平时锱铢必较,怎会忘记?何况这笔钱还是他为唐青辛辛苦苦攒下的聘礼。”
许荆南立即捕捉到要点:“唐青是谁?”
“唐青?”周文港的目光突然闪烁起来,“这事跟她没有关系。”
这话说得未免此地无银三百两,许荆南岂会放过,他追问道:“我知道没有关系,不过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唐青似乎也有些意思。”
周文港白皙的脸霎时泛起红晕来,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有些心虚,他嗫嚅道:“唐青是大家公认的大美女,还是我的老同学,我怎么可能有非分之想。”话是这么说,许荆南已经注意到他的额头有几粒细小的汗珠慢慢冒出来。
他没有继续拷问,因为已经有答案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兄弟,正常正常。”许荆南装作啥也没发现。
周文港松了口气,趁许荆南低头喝酒之机,偷偷拿袖口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回许荆南主动发话了:“这个话题跟案件无关,你继续说孟标的情况吧。”
周文港这才放下些戒备,不过他没有再急着说话,而是拿起筷子去夹一粒花生米,却半天也没有夹起来,于是转而夹一条鱼放入口中。
许荆南忍住笑,他可没有忘记此行的任务。
他端起酒罐子和周文港碰了一下,继续引导思路:“孟标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一些异常,否则我想你也不会着急见我。”
说到正事,周文港终于进入状态。
“没错,这个孟标失踪前和回来后完全就是两个人。爱好、生活习惯、说话方式甚至表情都完全不一样。烟是一根也不抽了,以前邋遢得很,现在居然每天洗三次澡,感觉都有洁癖了。说话口齿也清晰,思路没以前混乱,真是判若两人,以前神情木讷,脸大无脑,现在——好深沉,我敢说,他绝对不是我认识的孟标!”
许荆南插话道:“那唐青的事他还记得吗?”
周文港撇撇嘴,道:“这哪能忘得了?”
许荆南忙问:“他们是男女朋友吗,我很好奇,你们研究所的所花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在你口中一无是处的人?”
周文港居然也同样激动:“我也不清楚,其实我来到这个单位之前他们就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刚才我也说了,这件事发生以前他和唐青应该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不过关于个人问题,他谈及的很少,我也不好意思问;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他和唐青的关系应该是有些问题的。”
许荆南道:“什么问题?”
周文港想了想:“大概还是门第的问题吧,反正孟标肯定是条件比较差一点,比起唐青,差距是挺大的。”
许荆南道:“你的意思是唐青有些看不起孟标?”
周文港不太确定地点点头:“有这感觉,至少作为同学,唐青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孟标这个人。”他忽然没有说话的欲望了,每次提到唐青,周文港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如果这个孟标是个冒牌的,我不想唐青受到什么伤害。”他总算如实说出如此热心案件的最重要原因。
许荆南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单位的领导曾经说孟标失踪时带走了一份机密文件,这件事研究所没有追究吗?”
周文港叹道:“所里许多年来一直风平浪静,突然出这么个事,大家也是有些手忙脚乱,那份机密文件其实并没有丢失,只是有个同事领用时忘了签名而已,这是过于敏感、草木皆兵了。”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呢?恐怕你还没资格经手机密文件吧。”许荆南没有放过这个疑点。
周文港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但这件事确实是柳总亲自出面澄清的,在管理人员会议上传达,当时我负责端茶倒水,无意间便听到了。”
许荆南没有再问,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会面已经达到预期,更深层次的问题他知道周文港也回答不出来。
于是他举起啤酒罐子,笑道:“有什么新情况就联系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今天我们好好喝几杯,案子的事我们会继续调查,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应该保护的人。”
周文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不知为什么,他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起来。
今天是不是与外人说太多了?特别是关于唐青的事,他显然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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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听完许荆南的汇报,神色有些凝重起来,倘若这个孟标当真是冒牌货,最终目的何在?如果说案件才刚刚开始,幕后的操纵者们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呢?此时暴露目标究竟是能够中止犯罪还是打草惊蛇?如果不果断出击是否连调查的最佳时机都会失去?
最重要的是,孟标的图谋是什么,下一步准备怎样行动?如此煞费苦心,肯定不会没有目标,研究所会出事吗?有人会遇害吗?
这是他目前最担心的,太过平静的局面往往令人难以捉摸。
他决定跟四哥好好探讨一下,当然这次不可能再采用写信的方式,直接打电话就行了。
“你利用研究所的心虚敲山震虎之后,最好静观其变,有些事真要发生,可能也非你我能够阻止。”电话那头的陈天宇沉默片刻,“这个唐青或许知道些内情,适当保护也是对的。”
他刚刚挂断电话,另外一个号码打进来,没想到却是徐景元。
“研究所领导同意重新立案,不过他们要求私下调查,不要打扰他们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徐景元的消息不由令李一亭精神大振,没想到敲山震虎如此轻易生效,倒也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决定明天就去探一探这个神秘的机构。
虽然手头还有一张最高检的侦探社招牌,但不一定有他这个假处长管用,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如果磨蹭到身份被揭穿,到时候不要说调查,可能连研究所的大门都没办法踏进去。
在对手出乎意料的时候,可能更需要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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