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加鸡腿不谢

　　虽然秦王回京的事情引起了极大的风波，但因为养病的原因，他之后就一直深居于原吴王府，不曾在朝堂上正式露面，因此这种风波也就一直潜伏在水面之下。

　　而对当事两方实际上都不怎么友好，处于“暗中观察”角度的徐钦则是对这种暗流持看戏态度。当然了，作为一个合格的二五仔，在秦王入京的第二天，他借着义学即将正式开课的机会主动去找了朱允炆一下。

　　“殿下，明日官办义学就将正式开学了，您看您是否有空前去出席呢？”不管朱允炆实际上做没有做事，但他始终是此事名义上的总负责人，于情于理都该来向他禀报一声。

　　“嗯，此事有劳子敬费神了…本宫就不去了…一则出宫一趟太过繁琐，二则本宫若去大家难免拘谨，不过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子敬尽管向本宫说就是。”

　　虽然朱允炆的回应大体上没什么问题，但显然其非常的心不在焉。

　　徐钦料想他也不会去自讨没趣，这一问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这义学是徐钦的教育改革试点基地，当时请旨让朱允炆主理，也不过是想寻个由头可以方便和朱允炆公务来往罢了，要是他真要强行插手，徐钦有一百种方式不动声色地给他点儿教训。而想现在这样，除了审批拨款由朱允炆来顶缸，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最好局面了。

　　“那既然如此，臣就代锦衣卫及军器局工坊，三万余军、匠，以及因此而有机会读书的幼童们谢过殿下的恩德了。”

　　“子敬不用客气，身为储君，为百姓谋福祉乃是本分，本宫还要多谢你在皇祖父面前替本宫争取这个机会呢！”

　　对于这件事，朱允炆当然以为这是徐钦是出于替自己争取功劳的目的。

　　确实，就算是家里知道一些大概的徐辉祖和朱雨宁，对于此事也在心里单纯的看作是他接近朱允炆的手段。任谁也想不到，他预计到了秦王即将病死于应天，寻这个由头是为了能在撇清自己的前提下狠狠地坑朱允炆一把。

　　“那殿下若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诶，子敬且慢。你我兄弟难得有机会一叙，正好趁今日，畅聊一番岂不美哉？”朱允炆见徐钦这就要走，心中的躁动实在是难以平息，因此也顾不得矜持了。

　　“殿下，如今这朝堂局势莫测，不是臣不愿，而实在是有些、有些…若在此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臣才是万死莫赎！叙话恐怕多有不便，殿下若有什么要交代的不妨直言，臣定当竭尽所能。”

　　“诶，还是子敬你知本宫！实不相瞒，都察院这边好像有意继续参二王叔一本，本宫偶然得知，颇为不忍多番劝阻，不过好像那些言官是铁了心了。本宫就想问问，子敬你这边是否有些新的消息，以证明二王叔的清白呢？”

　　都说读书人脸皮薄，但是读书人也分种类的好不好！像朱允炆、黄子澄这种实践型人才，脸皮有时候完全可以防弹。对于他们这种本事，徐钦也是表示非常欣赏的。

　　“呃，殿下！此事还当三思！”不过听闻此言，徐钦还是要忠装反一下，尽量清除一下自己在这件事里面扮演的真正角色留下的痕迹。

　　“哦？子敬对此事怎么看？”朱允炆听到这里，不禁眉头微微一蹙，不过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极为微小的表情变化，然后很快便消失了。

　　“殿下，以臣之见，秦王殿下性情狠厉，绝无帝王之风，圣上经过这么三十多年的观察，对此岂能不知？而殿下素以纯孝闻名，圣上对此也是极为满意的，故而切不可自乱阵脚。再来看近期的局势，此次下旨召其回京以及特赐其破格下榻，无非是普通的父子之情所致，待其病愈之后，最多给些赏赐，就会打发其回封国。故而待之当以礼，不当以严呐！”

　　徐钦一番话，表面上有理有据，甚至还顺便暗示了秦王入住徐家别院是朱老板的意思，跟他完全无关，但对于已经有些魔障，经验又不足，而又错信了狗头军师的朱允炆而言，说服力却是非常不够的。更何况他就在刚刚，还给朱允炆上了点眼药，他当然是绝不肯罢休的了。

　　“诶，本宫又何尝不知皇室至亲当一体同心呢？但这些言官…子敬你也清楚，本宫如何劝得住！”朱允炆一副悲切的表情，仿佛就像是这些言官是打算参他似的，不禁又让徐钦对他的演技评价又高了一线。

　　“对于这些朝堂上争辩之事，臣是不太熟悉的。不过殿下还是当小心一些，秦王昨日刚一安顿下来，就送了臣一块价值不下万两的顶级玉石，说是补上臣与内子的成亲贺礼。臣虽然不得不收，但心中也对此颇有些忐忑，殿下…”

　　这开头一句让太孙殿下一秒破功，额头上的黑线简直是清晰可见。而接下来的话，是一边表忠心一边劝阻，但却是必然会起反作用的挑拨之举了。

　　“嗯，此事本宫知道了，二王叔补上贺礼也是理所应当的，倒是不失礼数。不过对于都察院这边，本宫也只能再去劝阻一下了。”

　　“那既然如此，臣就告退了，殿下切记臣之所言！”

　　最后这句话也是极有艺术价值的了，刚刚他说了那么多，估计现在朱允炆满脑子都是秦王圣眷正隆和大肆公然收买朝臣的事情，恨不得马上直接弄死这位二叔。不过当他吃了一个大亏之后，这句话的意思自然就会变成今天徐钦三番五次提醒他要小心了。

　　再过了一日，徐钦还是找了个机会，和朱雨宁一起去了一趟对门别院，当面向朱樉致了谢，这才悠闲下来，搂着老婆在一旁慢悠悠地等着看好戏。

　　秦王进京的第五天早朝，太孙党终于准备完成，正式向秦王发难。

　　“臣参秦王朱樉，大不敬、结党谋逆等四大罪，请陛下圣断！”这次领头出招的是上次直接顶茹瑺的那位姓阮的佥都御史。

　　而此言一出，整个朝堂再次为之愕然。对于这个皇位继承问题，事实上大多数朝臣是持完全的观望态度的，毕竟老朱可不是好相与的老板，除了部分“愣头青”之外，谁也不敢真的犯天家的大忌讳，在形势还未彻底明朗的时候贸然卷入这种事情里面。

　　近日来朱元璋的种种举动，特别是对秦王朱樉的特别优待，更是让不少人心里都有些打鼓。虽然从理智的角度来分析，秦王真的坐上储君之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大家心里恐怕都在想，这是否是一个别的什么的信号？

　　而对于这位阮御史的参奏，朱元璋则是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和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位阮御史呈上的奏本。

　　奏本的内容依然延续了都察院一贯的作风，浮夸和真实相结合，行文流畅言简意赅，而且是言之凿凿。这次之所以是“四大罪”，估计是因为不久之前才参了人家一次“八宗罪”所以实在是有些不好编了。而这次的核心就是两条：一是其回京之后与频繁与京中“要员”勾连送往，有谋逆之心！二是秦王回京不尊礼法、不正式谒见君主，是为大不敬，也是佐证其谋逆之心的重要旁证。

　　这倒也不是纯粹的空穴来风，不过至少也算得上是欲加之罪了。所谓的“勾连要员”，硬要说也确实有，除了送给徐钦夫妇一方价值巨万的玉料之外，还有几个曾在其麾下任职的武官听说其回京，并且染病的情况之后也去探视过他，这探视嘛自然会带点心意，而秦王殿下虽然为人狠厉了一些，但却并不吝啬，回赠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要说是凭这帮双商都在应天平均线之下，而且职位也不算高的货色真要想搞什么事情，那还真是作死了。

　　“这就是你们都察院的本事？”

　　这种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才开口打破了这种平静，而且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极为平静的，类似于贤者模式的状态之中。如果有非常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这是真的要发飙的意思了。当然即使不太熟，只要智商稍微高一点点，大概也能知道他是要发飙了。

　　“臣有罪！”阮御史虽然有些愣头青的作风，但人并不傻，见势不对马上跪下请罪。

　　“你当然有罪！朕的儿子，为国连番征战，更因此而身染沉珂，尔等竟以此大加攻讦！其染病修养，旧部探视有何不可？甚至连给侄女补上新婚贺礼，在尔等眼中，都算是贿赂朝臣，意图不轨了么？！是，朕是在大明律中言明‘不因言获罪’，但这并不代表尔等就可以肆无忌惮，甚至是随意污蔑藩王！”

　　在短暂的平静之后，朱元璋终于对都察院一再给秦王罗织罪名的行为忍无可忍，而这位皇帝陛下的怒火，可真的是有可能会流血漂橹的！

　　虽然在被赶鸭子上架的时候，阮御史心里就早有最坏的打算，但朱元璋如此盛怒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本就跪伏在地的他身子一软，就要趴下去了。

　　与此同时，事件的实际策划人，又或者是以顽固和胆大著称的都察院主管，也被朱元璋的气势所慑，根本没有半点儿想要仗义援手的意思。

　　“来人呐！除去其官服，押入诏狱待审！”

　　朱元璋在用言语狠狠地发泄一番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待心绪稍平便接着下令，将其直接拿下。在早朝上直接拿下言官，这大概算是大明立国以来的头一份了，不过在广场上站班的，本就有两名锦衣卫千户及数十旗校随时待机，既然大老板下令拿人，在极短暂的愣神之后，两位锦衣卫千户马上飞奔而来拖着这位阮御史就出了宫门。

　　当然了，此处是绝不会出现像影视作品中那种浮夸的大喊大叫“臣冤枉！”之类的情况的，那是咆哮朝堂！在朱元璋面前这样喊的话，不管是不是真冤枉，基本上连后事都不用准备了。

　　徐钦得知此事后，也是第一时间抛下了他的那位姑姑，以及外城兵营和工坊的一大堆事务，赶回了皇城锦衣卫衙门。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您说这可…”

　　此时的路同知已经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毕竟是差点玩脱一次的人，再遇到类似的事情，甚至是更要命的事情，自然是像一只惊弓的小鸟般无助和彷徨了。

　　“能之兄，不必惊慌，这天还塌不了！本官先去看看这位铁嘴御史，你们就在此处，不要走动…呃…可以走动，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吧！”

　　顺嘴调侃了一句，但是很显然这个时代的人肯定是没有学过朱先森那篇感人至深的文章，自然更是不可能发觉其中的笑点，于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跟一群傻子玩梗的打算。

　　说来徐钦虽然执掌锦衣卫，但真的是好久都没有来过这诏狱了。自蓝玉案了结之后，这诏狱之中热闹非凡的景象便一去不复返了，理论上可容纳数百住客的高标准拘留所，目前真的可以说是只有小猫两三只。只剩下弥漫在空气中的阵阵腥腐气味，以及墙间、地面等各处些许的不知名斑驳，似乎述说着此处曾经发生过的人间惨剧和恶趣味的情景喜剧。

　　与此相对应的，这诏狱的看守们一个个仿佛都像是养老院出来的一样，完全就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即使是看到徐钦进来之后强打精神，失去了人生意义的意思直接写在了脸上。

　　对此徐钦也是又好笑又好气，这帮家伙难道除了变态之外就真的没什么追求了么？

　　“大人，就是这里了。”

　　典狱百户带着徐钦来到一个监室外，不等徐钦命令就麻利的打开了门，至少在精气神方面算是目前这个诏狱里面难得的了。

　　继续大章走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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