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太孙殿下的一锅粥

　　当黄子澄在朱允炆面前告叼状的时候，皇太孙殿下表示很头大。

　　这革命事业还没成功呢，自己麾下的一文一武、左膀右臂，就开始这么激烈的撕比了，这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虽说皇太孙殿下自己本身就是个“文人”，内心立场自然是更偏向于这位黄先生的，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前几次冲突都是你黄先生挑起来的好不好！哦，当时本宫的面子不值钱，现在人家抓住机会反击了，你就想起你们都是本宫的人了？想想就好气哦！

　　至于黄子澄所说的什么构陷忠良之类的，朱允炆是不太相信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各种事务的接触和了解，他对于徐钦也算是基本上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总结起来就只有一个字：滑！

　　做事非常有条理，各种陷阱都能非常敏锐的避开，虽然有些懒、有些赖皮，但是在大事、正事上面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否则单凭拍马屁，就算是技巧再好也不可能获得朱元璋的如此厚爱。这样一个人，会为了这点破事去构陷一个官员？就算是一个小官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这个黄子澄的亲戚，肯定是真的犯了什么事情，然后落到了徐钦手里，再然后才是借题发挥，这是他相信的。

　　“黄先生，你也知道，皇祖父对贪墨之事是深恶痛绝，这件事不好办呐！”保持耐心，听他说完之后，朱允炆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殿下，此事个中详情还有待进一步堪查，而徐同知贸然拿人，于理不合。殿下身为储君，而徐同知又是您的妹夫，不管是于公于私，您都该提点他一番，以免其年少无知酿成大错啊！”

　　黄大人本就可以算得上是巧舌如簧，再加上来时他就早已设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他也很了解朱允炆的性格，几番不动声色的挤兑之后，让朱允炆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再拒绝插手。

　　“这个，黄先生…本宫就派个人去问问，不过…”

　　“殿下圣明！”

　　然而等东宫的小黄门紧赶慢赶地赶到锦衣卫的时候，前去追查脏狂赃物的锦衣卫小队都已经回来了，这下可真是“铁证如山”。徐钦当然也不会因为朱允炆的一句话就真的徇私枉法，不过他已经适应了潜伏在朱允炆的身边做二五仔，并且觉得这样或许还有奇效，于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反正现在这个案子基本已经是铁案，相信朱允炆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真叫他放人，于是他便带着“最大的诚意”，直接亲自去了东宫。一方面是向朱允炆解释一下，一方面是知道黄子澄也在场，故意去气他的。

　　“臣，参见皇太孙殿下！”

　　进了慈庆宫见到朱允炆，徐钦还是很老实地要行参见储君的礼节，不过朱允炆依然是一把扶住了他，这都快成了两人见面的“惯例礼节”了。

　　“诶，子敬，本宫说过多少遍了，你我是一家人，私下里就无需如此多礼了！”

　　朱允炆笑呵呵地说着，不过对于徐钦能“恪守规矩”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让他感到了身为储君的优越性。所以就目前为止，这位妹夫还是让皇太孙殿下非常满意的，颇有点值回票价的意思。

　　“子敬呐，本宫听说你今天从工部衙门抓了一个官员？”

　　众人坐定之后，朱允炆便马上开口问起正事来，反正这件事也已经是摆上了台面的，绕来绕去的也就没意思了。

　　“禀殿下！确实如此，工部司务厅司务，陆炤贪墨工部匠户抚恤事发，因为臣在工部有个兼差，所以这工部尚书王大人考虑再三，就让我们锦衣卫先把人拿下，打算明天早朝的时候再奏明圣上，恭请圣裁！”

　　这话一出，黄湜不由得默默地吸了一口凉气。这句话连续三次让其胯下一紧，首先是事情很有针对性，说明锦衣卫肯定已经掌握了情况恐怕确实不是无中生有。

　　其次是王儁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他派人来通知，让黄湜以为他是跟自己一条裤子的，只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在锦衣卫面前忍让，但现在看起来他穿的哪条裤子还不一定。

　　第三是明天就直接上奏，这就是半点余地都没有的意思了！

　　“徐同知！如今诸事未明，你们这样草草上奏成何体统？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岂可因你一面之词，便将朝廷命官下狱之理？你这是擅权！”

　　还不等朱允炆表态，黄子澄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数落和攻击起徐钦来了。

　　“呵呵，黄亚献，何谓‘诸事未明’？又何谓‘草草上奏’？如今人证、物证，以及犯官的口供均齐备，各项之间均可互相印证，不立马缉拿，难道还非得等到他舒舒服服的继续在挥霍这带血的钱财，逍遥自在直至老死任上才查么？！哦，是了，这位陆司务，好像是黄亚献的什么亲戚来着？下官倒是一时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当时这位陆司务在工部大门口可是说得很大声呢！待下官回去问问那些随从，或者是工部的官吏，相比很多人都还记得！”

　　面对黄子澄的诘难，徐钦倒是真的不疾不徐地回应道。真正的斗争，不是光靠耍嘴皮子耍出来的，而是也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把柄为武器，才有耍嘴皮子的基础。而现在徐钦就是手握把柄，对于他这种色厉内茬的纸老虎当然是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的。

　　“你！你…”

　　“好了！黄先生，你先回去吧！”

　　面对二人当着自己的面就吵得不可开交，朱允炆的头是愈发的大了。而且他知道，这样吵下去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于是不得不出手打断了黄湜，并且直接让他滚蛋了。

　　“是，殿下，臣失仪，臣告退！”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稍微冷静一下，黄湜也知道朱允炆是为了自己好，只能带着满腔的怒火告退了。

　　“哦，对了，黄大人！您回去最好先找找看，看看您这位亲戚是不是有送过您什么礼物，万一圣上要下旨追查，也免得大人平白受累啊！”

　　刚刚黄子澄的态度，实在是让他非常非常的不爽，因此看黄子澄临走之时，仍不忘奚落他一番。

　　对这种半是奚落，却也半是在理的提醒，黄湜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怼回去，于是只能重重地拂袖而去，以表达自己的不屑和不满了。

　　“子敬呐，此事你是否是有些鲁莽啊？黄先生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在文士之中声望颇高，逞一时之快实非明智之举啊！”

　　等黄湜走了之后，朱允炆一副惋惜的样子，说出这番话。不得不说，经过长时间的在储君之位上进行锻炼，他的演技有了长足的进步，表面上真的就好像是怕徐钦得罪了文官派系的一副惋惜之情，但实际上很明显是在说徐钦不给他面子。

　　“殿下有所不知，此事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您可知道，此事是谁人最先发现？是臣的三姑姑徐妙锦！她是个什么性子，又有多大的本事殿下您也该有所耳闻，要是臣不管此事，被她直接捅到了陛下面前，这恐怕才是一场滔天的祸事！而由臣接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案子结了，反而不会出什么大事。确实可能伤了一些黄亚献的面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说了，黄大人三番五次无故为难臣，殿下也是知道的，在言语上还要对他恭敬臣确实难以做到，不过臣实际上已经帮了他了，不是么？殿下。”

　　徐钦觉得做为一个优秀的二五仔，并非是要对卧底对象言听计从，尤其是在这朝堂上，你要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想法，只要注意把握节奏，反而更能取信于人。

　　“此事本宫也知道，不过这…诶！子敬呐，你叫本宫着实难办啊，你是本宫的妹夫，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而且黄先生的才学你也是知道的，本宫和你都需要这种大才来辅佐，你日后就当时看在本宫的面子上…”

　　虽然朱允炆听着这话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他是惹了你好几次，但是每次最终灰头土脸的都是他吧！这踏马的就是得了便宜还卖惨吧！不过他还真是两方都不想得罪，最终只能期期艾艾地说出这番话。

　　这也算是真的拉下脸来了，同时也让徐钦充分地认识到了这个黄子澄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殿下放心，臣知道分寸的，日后只要黄大人不主动为难臣，臣定然会为了殿下的大计着想！”

　　虽然徐钦心里想的是：你这白痴，最后害得你玩蛋的罪过，少说也有六成要算到你这位“黄先生”头上啊！但是表面上，还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反正照黄湜的尿性，他把脸伸过来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徐钦是一点儿都不介意再继续跟他玩几局防守反击的。

　　“嗯，子敬宽宏，你放心！日后这军国要务本宫自是少不得你来参详的！”

　　至少表面上，朱允炆对于徐钦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至于这个许诺有几分真诚嘛，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徐钦本也没指望着他真的落实，自然是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多谢殿下！这都是臣该做的。”

　　接下来，这两个各怀鬼胎的“君臣”又谈了些琐事，徐钦才主动告辞，离开了慈庆宫。

　　对于这件小小的贪腐案，他并不打算改变原计划。虽说就内心来讲，他确实是很不爽黄子澄的，不过朱元璋也不是傻子，凭这件事是很难真的扳倒他的，而且一旦自己做过火了，自己的真实底牌就有暴露的可能性。

　　且不说朱允炆会发什么疯，最关键的是如果被朱元璋知道了自己和朱棣秘密结盟的事情，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去了，最少也是要疏远、架空自己，很多事情就麻烦了。甚至不排除他一狠心，彻底结果了自己这种可能性，那才是倒了血霉。

　　这也是徐钦最开始不太愿意太早就以很耀眼的姿态出山的原因，不过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各方势力的共同推动下，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次日，虽不是徐钦轮值御前站班，但因为有事的缘故，徐钦还是来参加早朝了。

　　“陛下，臣有本奏，臣自请罚！”

　　接着王儁就将工部司务陆炤贪墨的大概情形，以及自请责罚的事情给原原本本地向朱元璋说了。说是自请责罚，但是实际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没什么责任的。

　　他是新年才正式上任的工部尚书，虽说之前他也是以左侍郎之衔署理尚书事，但是他这种署理和徐钦的署理可不一样，权限要小得多，所以没有发现这个蛀虫也是情有可原的；而其次是他刚一上任就将此人给揪出来了，不说反而有功，至少算是功过相抵了。

　　大家都知道朱元璋极度痛恨贪墨，当他听完、看完之后，可以说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了。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皇帝，朱元璋是极为重视百姓的，不仅仅是普通百姓，对于那些有技术在身的工匠还要更看高一线。即使是后来他制定的户籍制度让全国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有些水深活热，不过这的确不是他的本意，最多算是他的思想的局限性导致的错误。

　　所以他看到这位陆司务，连这种买命钱都贪污，而且甚至是专门贪污这种钱，大量、连续的作案，其心中的愤怒真的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了一般。不过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这种愤怒也仅仅是针对这位陆司务。

　　“王卿不必过分苛责自己，此人罪大恶极！下作之极！一时不查虽有小过，但好歹还是替朝廷将此獠给揪出来了！徐卿何在？！”

　　听到朱元璋这样定性，王儁才稍稍放心了些，然后用袖口擦了擦冷汗。

　　“臣在！”

　　“此獠现就关押于锦衣卫中？审理过了么？”

　　“回陛下，应王尚书之命，臣暂时将犯官陆炤关押于诏狱之中。不过没有陛下的圣旨臣等不敢擅专，只是此犯官胆小，主动交代了一些事情，臣也命人将其口供录下，并将相关的赃款赃物暂时看管起来了。”

　　徐钦此言可谓是无耻到了滴水不漏的境地，众朝臣有的佩服，有的好笑，也有的腹诽，但朱元璋正在气头上，可没空理会。

　　“那此案就正式交由锦衣卫来处置，查实之后，不必上报与朕，直接揎草置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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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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