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为臣之道

　　既然人家储君大舅子都开口了，该办的事情徐钦还是要去办的。由于这些案卷存档都是按时间顺序分门别类的归档的，查阅起来其实非常的轻松，找到文件然后把朱元璋当时的批复抄录下来就行了。

　　而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你要能进去各部、府的档案室，要么是有公务需要，甚至你本身就是这个衙门麾下的一定品级以上的官员，直接借口公务需要；要么你就是能直接找到这个衙门的某个实权人物，让他稍微给你行个方便。

　　对于朱允炆给徐钦安排的这一部分内容，其实对他来说都非常简单。于是在第二天徐钦就抽空去了一趟工部和后军都督府，顺利的搞定了这一部分的内容，总共花费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不过由于他也确实不是闲人，反而公务压力其实还挺重的，所以他打算晚上回去先给父亲和三叔打个招呼，然后第二天再直接去查资料。

　　因为这个原因，他晚上还特意等了徐辉祖回来一起吃晚饭。

　　晚饭桌上，徐辉祖夫妇的兴致都还不错，因为这是徐钦婚后第一次带着朱雨宁来同他们夫妇一起吃家常便饭。更重要的是朱雨宁这个媳妇他们非常满意，不但家世无出其右，人也确实是秀外慧中知书识礼，性格也是他们眼中的乖宝宝，简直来斯！

　　饭桌上完全看不到传说中的婆媳矛盾，反而有点像儿子头一次带女朋友回家的场景。徐夫人不断地给朱雨宁夹菜，还各种夸奖不要钱的往她身上甩，就连平时严肃到了一定程度的徐辉祖都是全程面带微笑，甚至也夸了几句。

　　当然，还少不了各种对徐钦的呵斥，并请求朱雨宁多多包涵。

　　“雨宁你这性子也该强硬一些！就好比上回那两个歌姬，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干涉，你就应该拿出长妇的身段来，直接赶出府去就是了嘛，还允了她们住在对面府上！”说着说着，徐夫人嘴上的门就把不住了，于是一桩惨烈的八卦就这样摆上了台面。

　　“咳咳咳…”徐钦这是真被呛到了，要是后世他保准就已经开始质疑这到底是不是亲妈了。

　　“咳，夫人胡乱教些什么？！”徐辉祖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底气却莫名的有些弱了。

　　“怎么？忘了当年公公是如何收拾的你了么？养不教父之过！呵呵，不过此事确实不好处理，拂了高炽的面子，大姐那里也不好交代。说到底啊，还是咱们雨宁大气懂事！”徐夫人一副要爆料的模样，徐辉祖瞬间便放弃了替徐钦的出头的想法。然后徐夫人又是对朱雨宁好一番夸奖。

　　看着朱雨宁似笑非笑，眼角含煞的模样，徐钦直呼：母亲误我！

　　在吃完这一顿精神压力极大的晚饭之后，徐钦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好破罐子破摔，任由徐夫人去调教朱雨宁，而他则随着徐辉祖进了书房。

　　“难得你主动找上为父，何事？”等下人送上两杯清茶，徐辉祖轻品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问道。

　　“父亲大人明鉴，孩儿的确有事想请父亲大人援手。明日父亲能否允孩儿入中军都督府经历司查找一些普通案卷呢？”

　　“哦？你查中军都督府案卷做甚？”徐辉祖一听徐钦这样一说，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大有问题。

　　如今徐钦可谓是身负要职，虽然“官职不高”，但事务之繁杂程度甚至比起自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以他那稍微有些懒散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想起要查中军都督府的过往案卷了？并且，若真有什么事务，直接问自己这个左都不就行了？干嘛还非得跑一趟去亲自查案卷？

　　“这个，孩儿不敢欺瞒父亲，孩儿只是想查阅圣上对去年几宗普通事务的批复处置而已。”

　　“嗯，这倒是无妨，不过你老实告诉为父，这是不是皇太孙叫你来的？”一听徐辉祖这样说，徐钦不由得有些吃惊。

　　“父亲大人料事如神，确实是皇太孙托付孩儿的。”徐钦当然不会隐瞒他这种事情。

　　“诶，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世事不由人。你可知道，今上杀伐如此之重，而我徐家却能稳居天下次席，荣辱不惊屹立不倒是为何？”徐辉祖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浮出明显的忧虑之色，而且突然说起了这个严肃的话题。

　　“孩儿明白，我徐家虽因家祖之旷世功勋而位极人臣，但从家祖起，便谨守为臣之道，不骄横擅权、不结党营私，一心报效朝廷，视其余为无物，方才不至引来祸事。”

　　徐钦虽然不知道以前徐辉祖的教导了，但是从他的历史知识中，大体上还是能推断出来为什么徐达一系能得到朱元璋持续优待的原因。

　　“嗯，你知道就好。但你知道你今天这样做的意义么？今天这话，就只入你我父子二人之耳，你一定要谨记！如今朝堂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流涌动，懿文太子薨逝之后，储位之争便开始初露端倪。燕王确实是雄才大略，可惜受礼法之制，本与大位无缘，然而太子薨逝却给了他一丝新的希望！”

　　“皇太孙年幼且远不如昔日太子手段，燕王虎视眈眈，这九五之位究竟花落谁家尚未可知。而我徐家已然位极人臣，纵使再添从龙之功又有何益？甚至或引无端之猜忌！吾等虽不结党犹胜结党，又与两方都有姻亲之宜，当静观其变才是两全之法啊！”

　　果然，徐辉祖内心还是看得很透彻的，甚至可以说他其实是倾向于燕王的，造成历史上那种结果，一方面是实在没想到朱允炆这个己方队长那么渣，另一方面也是当时大义已定，为了他心中的“正义”坚持罢了。

　　“父亲大人所说孩儿亦是明白。但父亲大人可曾想过，我们真能如您所愿‘静观其变’？燕王、皇太孙，甚至是圣上，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么？”

　　“确实，如父亲大人所言，我们徐家严守本分，但这样无疑也是将两边都得罪了！就以此事为例，孩儿身为皇太孙亲妹夫，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愿帮忙，皇太孙会作何感想？若是去年燕王回京之时，燕王宴请父亲，父亲是去还是不去？若是圣上真问起易储之事，父亲大人又该如何作答？桩桩件件皆是由小及大，徐家既然身在朝堂，哪有真置身事外的资格？”

　　或许是对徐辉祖未来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一些不满，面对他这种明明看清楚了事实，却还要强行埋头做鸵鸟的心态，徐钦不得不说出了他的看法。

　　听完徐钦的话，徐辉祖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而且情绪明显有极大的波动，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在徐钦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之后，他接下来的这句话语气也变得异常沉重。

　　“依然是以不变应万变！”而徐钦见他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消化掉自己给他展现出来的事实，也觉得他其实还可以抢救一下，于是心情也变得放松了很多。他当然不可能跟徐辉祖说：跟着朱棣干，准没错！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先在他心里打个预防针。

　　“哦？好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呵呵呵…以后这个家，真的就要靠你了！”他先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也很快明白了徐钦的意思。

　　“父亲大人哪里话？这个家，当然要靠父亲、叔叔，当然还有我，还有弟弟们，我们一起来守护！”虽然徐钦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中二到不行了，但在没有接触过二次元的徐辉祖看来，这句话简直妙不可言！

　　最终，徐钦说服了他默许徐钦来扮演这个走钢丝的角色，也算在这件事上面整个徐家取得了共识。

　　谈妥了这些事，徐钦自然是带着朱雨宁向父母告退。不过很显然朱雨宁对刚刚徐夫人漏出来的八卦可是引起了高度关注的，才不会让他随便两句就忽悠过去，在回小院的路上，徐钦可是收获了无数个白眼。

　　“好你个徐钦，你还真来了个金屋藏娇啊！”等回到小院的正房，朱雨宁才真的开始对他“发飙”。一边说一边眼睛就还真有些红了，甚至泪珠都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诶诶诶，雨宁，真不是你想得那样子的，我不过是看她们可怜，于是随便把她们远远的打发了，你切莫多想！”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徐钦唯一的正确答案就是这个了。

　　“哼，这下倒好，连母亲都知道了，雨宁反而成了别人口中的妒妇！”

　　“哪有？谁敢？在为夫的眼中，我家雨宁永远都是那雪中仙子，光彩照人不说，更是心地善良。谁敢编排我夫人，我徐钦定要叫他好看！”

　　“那好啊！刚刚你娘就编排我了，你去让她好看啊！”

　　听他说得虽有些无赖，但是其实心里还是很甜的，朱雨宁的表情终于是多云转晴，还开起了玩笑。不过这个玩笑对徐钦来说可一点都不好笑，玛德，这不就是古代版的“落水之谜”么？

　　“嘿嘿嘿，那我就只能惩罚一下她的‘乖媳妇’咯！”徐钦边说着这种夫妻情话，同时突然动手，一把抄起朱雨宁的腿弯，结结实实的给她来了一个公主抱，然后便大步走进了卧室。

　　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暴风雨才算是风收雨住，而此时的朱雨宁虽然更显娇艳，但她自己却感觉骨头架子都酥软了。

　　“既然母亲都那样说了，不如就向母亲要了旁边的院子，让她们两个住过来吧！”一边在徐钦胸前画着小圈圈，一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呃，不用了吧！我担心娘子看见她们觉得碍眼。”徐钦虽然心里狂喜，但依然保持了从容不迫的姿态。

　　“哼，住哪里不是一样？雨宁才不平白担了这个骂名呢！”

　　“娘子深明大义，为夫看来必须多多犒劳娘子才是。”徐钦说完便又再次作怪，朱雨宁倒是有心反抗，但明显是无力回天，于是在象征性的抵抗之后也只能含羞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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