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人就要硬

　　挂掉电话，方锐迟疑了几秒，起身向着采访大厅深处走去。

　　在2012年，卫高岑还不是日后的采编中心主任，眼下只是采访中心机动部负责人，管着一部分记者。他的办公区，在采编大厅的深处，一块单独开辟的空间，四面封闭的小房间。

　　大约走了好几十米，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叫骂声，随着脚步愈发显得清晰。

　　“猪的脑子都比你的好使，你看看你交上来的稿子是什么玩意，简直让人想吐。滚回去，今天下班前必须交上三千字，不然报纸开天窗，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一顿叫骂，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毫无疑问，这是卫高岑正在训斥手下。

　　这种工作方式，报社上下早就习惯了。此刻，在办公室中挨骂的员工，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听着卫高岑每骂一句，挨骂者马上就用一句“领导批评的对”来接上，方锐站在办公室外不住摇头。

　　职场中，最悲哀的莫过于此。为了生存，不得不忍气吞声。在上辈子，方锐也是忍了足足6年，最终忍不下来，一朝爆发，用辞职这种决绝的方式，来和过去做了了断。

　　思绪正在纷飞，冷不丁地，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方锐，先是愣住两秒，随即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又立刻低头擦着方锐的肩膀走了。

　　“领导，您找我？”方锐抬着头，不卑不亢地走进办公室。

　　眼前的卫高岑，约莫比六年后要瘦四五十斤肉，脸上的横肉还没长出来，不过眼神却更具有攻击性，一双眼睛通红，盯着进门的方锐，很是蛮横。

　　“我十分钟前给你电话，叫你来布置工作，怎么才到。像你这种新人，工作态度如此差，我十几年来也没遇到过。”

　　这语气听着，几乎就是“你们是我带过最差一届”的翻版。

　　“领导，我早就到了，只是刚才您在指导别人工作，没进来。”方锐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重生一辈子，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眼前这位报社一凶，真要是看穿了，也不过是头纸老虎。

　　自己是替报纸卖命的，并不是卫高岑的私兵，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你跟领导，就是这样说话？”听到方锐的回答，卫高岑也是一愣，他下意识地反问，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领导有什么工作要安排？请您早点布置，我下午已经约了个采访……”方锐嘴角扯出一丝笑，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你！”卫高岑接连被碰到钉子，想要发作，却一时找不到借口。本来，他找方锐来，是要安排一个政府的宣传稿。

　　那种采访，俗称规定动作，一般情况下，都是主任自己去采访的。可是卫高岑懒得去，平时都指派手下人。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老记者都不想接，所以才想让新人顶上。可是怎么一夜之间，本来还挺温顺的新员工，突然变得刺头了？

　　算了，这采访任务本来是没人愿意去，这份火气还是得压一下。

　　卫高岑心里做好了决定，眼珠一转，语气随即不阴不阳道：“你下午自己约的采访先推掉，这里有个规定动作需要记者去跑一趟，下午要去长芦县，时间也不长，晚饭前就能回来，你去准备下。”

　　说完，他大手一挥，就要方锐出去。在卫高岑的心里，他看在采访任务的面子上，没有发火，已经算是对方锐优待了。

　　“我下午的采访，推不掉，那是一条独家新闻，迟了恐怕就被别人抢了。”方锐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长芦县是广录下辖四区四县中最偏远的地方，一旦接下了这个规定动作，估计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到市区。也就意味着，今天下午他再没有别的

　　在他的计划中，今天下午必须尽快抢到对东方基金的采访机会，和对方搭上线，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广告大客户。

　　不说东方基金马上要在《大湖报》上投放广告的两万元提成，据方锐的记忆，东方基金未来每年几百万广告发布，少说也是几十万的利益，怎么能轻易放掉。

　　要知道，在2012年，二环内稍微偏一点的地方，房价是六千多每平，几十万完全可以凑个小户了。

　　方锐心里想，哪怕是这次与卫高岑翻脸，受到秋后算账，眼下也不能有丝毫退让。

　　“再说一遍！”卫高岑对手下的态度先是意外，脸马上就阴下来。

　　“下午的采访……”方锐态度很冷静，丝毫没有普通员工的畏惧情绪，将自己的想法重新陈述道。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卫高岑猛地拍一把桌子。“你要是不想干了，大把的人排队想要来《大湖报》做记者，你可别占着坑。”

　　“我就明摆着告诉你了，今天下午这个规定动作，目前别的记者没空，只有安排你，你不去也得去。你有什么独家新闻？一个新进报社的小记者……”

　　刚才碰钉子的旧恨，加上布置任务被拒的新仇凑到了一起。卫高岑一连串难听的话，从口中倾泻出来。

　　“领导，我知道规定动作的采访，是宣传部发到您手机上的，按理说不该由普通记者来接。如果我要是没工作，帮您接了也无妨，但是眼下不行。没别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方锐眉头微皱，看着卫高岑在办公桌后面一句句国骂，不耐烦站在这里，就要转身告辞。

　　和一个无理之人，不应该做那么多纠缠。反正，一个部门负责人，最多给自己穿小鞋，哪有什么资格开除自己。

　　“你给我站住，小子！”卫高岑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向着方锐走去，看样子就要动手。

　　方锐心里冷笑，要动手嘛，看看谁吃亏。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胖子，双臂肌肉紧绷，做好了还击的准备。

　　也就是这时候，“砰”地一声，办公室外的门忽然被推开。

　　一位身穿嫩绿色职业套装，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孩走进来，她微笑着对卫高岑说：“卫主任，规定动作我帮方锐接了吧，今天下午，我正好没有事情。”

　　这句话，正好给发怒的卫高岑搭了个台阶。他晃了晃满是肥肉的肚子道：“哼，我知道了，章玉茗你先坐，我给你交代几句。”

　　说完，他又横眉冷对方锐：“你的事情，还没完，回头我跟总编请示，怎么处理。先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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