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含沙射影


  白墨临怀中的小人咯咯直笑。仿佛引诱一般,轻轻上前啄了啄他的唇。

  “好热哦……”上官红褪去肩头最后一件春衫。露出雪白纤薄的香肩。

  她秀长的眉眼总是隐着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是一种惯常的颜色,像是固有的习惯,只是笑而已,却让人无法捉摸到底是喜是怒。

  然而他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激动,瞪着那个早该死掉死掉却居然还好好活着的人,只觉得连心肺都在熊熊燃烧,那烧灼的火泛到脸上,却是一片苍白,他的手指扣得紧紧,隐约听见骨节的噼啪之声。

  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动人,只是眼眸中似带了些郁郁之色,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打量着司徒香香。

  白墨临的唇不知何时亲吻起了她的耳垂。酥麻的触感遍及全身,仿佛有一把火。从她地耳垂点到下颚,沿及脖颈,却不知怎么的滑上了双唇。

  牵动湘妃竹帘上的五色丝线流苏,半卷轻帘。一眼望去,庭院中错错落落开着芍药、龙胆、合欢、茑萝、凤仙、石榴、木香、紫薇、惠兰、长春、笑靥、月季、百日红、千叶桃、玉绣球、飞燕草,红红翠翠,缤纷绚烂,如堆出一天一地的繁华金色。

  漫步过踏足无声的紫金镶花的厚软地毯,漫步过直线般排列在御道两侧钉子般立得笔直的禁军护卫,漫步过玉阶丹陛铜龟铜鹤,漫步过碧水盈盈的玉带桥,漫步出了沉重巍峨,高耸如可顶天的巨大宫门。

  一头黑玉般的长发束在额前,便显得容长白皙的面孔玉琢般透明。挺直的鼻梁之上,是一双狭长的杏目。瞳孔漆黑如墨,仿佛两粒珍珠,欲动流光。一身青色的装扮,极为简朴,身上连一丝一毫的饰物也没有,像是刻意要压抑住周身散发的那股与众不同的气势来。

  那位公子走在前头,几位女眷跟在后边。上官红无意中瞥见那位华服公子的身上,佩戴着一枚龙型的玉佩,也是用五彩缫丝攒成的络打了绦子,垂在腰间。

  此时正是夏日,蝉鸣阵阵,带着一种盛夏荼靡的味道。前方是个朴实的院落,与北苑奢华的楼宇不同,只有几处青砖瓦房,四周也并无园林花景点缀。正中摆着一张石桌,一个女子独自坐着,一身素衣布裙,与这院落的整体风格倒是十分熨帖。

  那些舞姬身姿轻盈,舞姿优美,个个似仙子一般,翩翩然在殿中起舞。众人正看得兴起,突然,那群舞姬从四处齐齐地聚在了一起,随后又如分水般快速地向两侧散去,长袖舞动中,便似搅起了层层水波,那水波层层荡开,显出当中一个女子来,被其它人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明艳不可照人。

  落幕的春更来得早,天气还隐约透着光。月色早已悄然升起,并非朦胧缱绻的月色分外明亮,仿佛能照到人的瞳孔里去,或者照进了谁的心里。春气渐暖,似乎有尾鸣虫在野外轻轻啼叫。那幽幽的声音透过碧绿的窗纱传了进来,倍觉春意十足。

  眯着双眼一路寻香飘去,神魂俱醉的飘到铺子门口……眼前,那刚出锅的雪白粉嫩的甜糕,中间夹着紫红细腻的枣泥,白红相间,层次鲜明,咬一口,香软、粉糯、清甜、入口即化……

  她的语落轻声,如细雪四散。有幽幽漫漫的昆曲声爬过宫境重苑,仿佛是上官红的歌声,清绵而不知疲倦,伴随着纷飞如樱翩落的雪花点点,拉长了庭院深深中梨花锁闭的哀怨。

  她满眼都堆着意气风发的笑意,仿佛一只凤凰形状的风筝,被喜悦的风吹上半空,遥遥的,能看见鲜艳尾羽在翻卷的云层上飘扬,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远。

  一双吊目凤眼,颧骨很高,不见得有多美貌,只是五官拼凑在一起有种很妩媚的味道。只是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衣着奢华,气势更是与如今完全不同。

  他目色如此深黑,黑若千年沉寂的静渊,水波不兴,那样一双眼睛,仿佛世间万物都已沉沉坠入,永久深埋,不能挣扎得出,而那些曾经活跃的岁月,闪动的火光,春色澄烟的微笑,远涉江洋的凛然,都已化作青铜香炉里那最后一抹隔夜的沉香烟屑,冷而凉,再寻不着一丝余热的微红。

  那时候,他便出落得如同一块纯净的水晶一般,漆黑的眼底望不见尽头,深邃得让人心醉。那种超然脱俗的模样,叫她情不自禁地心向往之。

  就在这时,一直奏着的乐曲突然一转,曲调忽变得悠扬轻快起来,两队队身着明媚衣裙的舞姬从殿外涌入,翩翩起舞。欢快的曲调,柔媚的舞姿叫殿中气氛顿时一松!

  亲自将蓬松得略有些随意的家常发髻打散,因着悲伤,她几欲逶地的青丝亦有些枯黄,只能蘸了桅子花头油梳理通顺,复又用青玉无纹的扁方绾成高髻。一枝暗金步摇从轻绾的云髻中轻轻斜出,那凌空欲飞的凤凰衔着一串长长的明珠,恰映得前额皎洁明亮,将一个月以来的黯沉略略扫空。几枚简素的镀金莲蓬簪子将发髻密密压实,一朵素白绢菊簪在髻后点缀。

  这是一间小小的厢房,布置得井然有序。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书。厚重的墨香熏染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仿佛人伏案而睡,将头枕在了书页之间。

  时入五月,京中进入了难挨的梅雨季节。滴滴答答的愁雨不绝,空气里永远浸淫着潮湿而黏腻的气息,仿佛老天爷也在悲戚落泪。

  只见她娇小玲珑的身体被一袭素衣所裹,粉黛不施,乌黑秀美的长发只慵懒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如此随性的打扮,却当真像她诗中所自比的一般。

  白墨临继续替她按摩着脚底,说道:“人的脚底有很多穴道,每个穴道都连着五脏六腑,如果多按按的话,不但可以消除很多病痛,还能强身健体呢。“

  笑而不语,闲闲地拨弄着手中的白玉透雕茶盏,浅碧色的茶汤蒸腾着雪白的水汽,将她的容颜掩得润泽而朦胧。

  那人见上官红盯着自己,也回过去一个微笑。是礼貌的。浅尝辄止的。好比月下的白莲只开了一半;又像淡淡的几笔白描牡丹花,只觑见一些旁枝;或宛如沙鸥振翅,只给旁人一个飞上天去的影子。

  一线昏黄的夕阳,映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那睫毛长而微卷,如安静的金色的丝弦。

  司徒香香对着铜镜细细理妆,不留一丝瑕疵。消瘦的脸颊,上了胭脂;苍白的嘴唇,涂了唇脂;细纹聚集的眉心,点了花钿,一切还如旧时,连耳上的乳白色三联玉耳坠子也是白墨临最喜爱看她戴着的。

  殿前,重重纱帘被风吹起,晃起一天月色,博山鼎炉中沉香袅袅,荡漾渺渺烟光,那烟光忽散忽凝,飘摇如水晶幕。

  只听一阵阵喧哗的声音自门口传了过来。宾客们的眼光都被新郎与新娘吸引住了。白墨临今日一袭红色的喜服,长发束冠,越发显得神采奕奕。他手中牵着红绸带的一头,那一头是一双纤白如雪的手。

  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可是她的眼泪却又不自觉地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滴落在了她染血的手上,也滴落在了他抓着她手腕的五指上。心,像是被无数的针蛰了一般,密密麻麻地痛着,痛得她的泪模糊了视线。

  他立在司徒香香的跟前,被疏密有致的窗格滤得明媚温淡的阳光覆过他的眉眼。一身纱质官服透着光线浮起流水般光泽,整个人亦失了几分平日的英武,多了几分温润之意。

  “这金线鲤捕之不易,乃是轩中的厨子用秘法烹制的。首先将鱼骨剔除,分出一半鱼肉捣成浆,做成如露珠大小的鱼丸,剩下的一半腌制过后炸成金黄色。最后将柔嫩如珠的鱼丸仍旧置于鱼背四周,唤做金风玉露。十二爷不妨尝上一尝。”

  司徒香香平日里常戴的那一对耳坠。宝蓝色的质地,非金非银,却奇异的攒成一朵蔷薇花的模样,中心是一颗闪亮的蓝宝石,配在耳坠之上,仿佛花蕊一般闪烁。的确是民间非常难得一见的饰物。

  翠屏金案,锦毡玉榻,榻后重重羽绡沉落如梦,一挽便是一手的离海明珠,风过,竹子碰撞的声音细碎,旋动光华灼灼,有如流萤般闪烁不定,紫金珐琅山河鼎中龙脑香暗香隐隐,小宫女用金拨子去拨那暗青色的香块,氤氲的香气里懒懒的一个呵欠。

  午后的日光被重重湘妃竹帘滤去酷热的意味,显得格外清凉。凌云彻有一瞬的怔忡,望着眼前的女子,梨花般淡淡的妆容,隐约有兰麝逸香,那双水波潋滟的命眸似乎比从前多出一丝温柔,是那种难得而珍贵的温柔。似乎是对着他,亦像是对着她所期许的未来。

  夜明珠在抹了香料和椒泥的壁上熠熠闪光,没有烟气的温柔照耀着丝幔后的空间,盘凤镶翡翠的凤榻之上,小小的孩子,正在安静的香甜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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