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杨言
绰号三角眼的年轻人本名杨言,这算得上是一个比较有书卷气的名字,实际上他也是出自于教师家庭。
毕竟在华夏的传统中,历来都有“三不朽”的说法,三不朽乃是立功、立德、立言,无论是哪一朽。
要达成其中之一都十分的难,能兼具两者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如果能兼具三者,古往今来数千年。
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寥寥数人,也就是被冠以“圣人”称呼的完人而已,说难如登天一点不为过。
杨言身为教师的父亲给他起这样的名字,所寄托的美好寓意自然是希望他能做到“立言”这一项便可。
立言位于三不朽的末席,其大概的意思就是拥有确立独到的言论说辞,也就是能踏踏实实的做出学问。
当杨言还小的时候,的的确确也是这么做的,小的时候他成绩一直都是拔尖,这一点令父母倍感欣慰。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他父亲是典型的传统型读书人,除了擅长做学问之外身无长技,不擅长社交言辞。
至于情话什么的更是不擅长,所谓的君子如玉,温文尔雅的风流文人,大多数都是特殊时代的产物。
而且翻看历史,那些文采飞扬的文人大多家世显赫,杨言的父亲和他们比较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至于杨言的母亲,虽然在年轻的时候被他父亲的文采所吸引,但渐渐的逐渐还是被生活褪去了激情。
再加上他父亲在评选职称什么的,总是被人刻意刁难,这让他母亲多次批评他是个不懂人情迂腐脑袋。
两个人渐行渐远的直接结果,就是他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母亲最终和另一个中年人走在了一起。
而那个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的父亲承受不了的这个打击,逐渐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最终被学校辞退。
原本应该美好的童年也渐渐在日复一日照料醉醺醺的酒鬼中度过,哪怕他的母亲曾经再度出现。
但是他开始憎恨一切,憎恨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憎恨那个自甘堕落的男人,同样也憎恨自己。
憎恨怎么就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非是一个有着显赫门楣的豪阀之家呢,这样必定是另一番光景的。
成绩拔尖的他也因为家庭的变故,渐渐的和校外的人结交在一起,荒废了学业,他也开始抽烟打架。
曾经也有一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子每天等他一起放学,试图将他带回正轨,实际上当他浪迹在台球室的时候,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女生就曾经多次的去那个聚集了大量不良少年的乌烟瘴气的地方想把他拉走。
原本铁石心肠的他也因为那个一次又一次努力的小女孩的所作所为开始融化,试图跟着她一起离开。
可是就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当浪子回头寻找了一份兼职工作,好不容易买了份礼物给她的他。
却在冰冷的巷子里看到了那具倒地的尸体,在那一刻他的世界彻底崩溃了,任由附近拉起警戒线。
任由周围有许多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无数的雨伞在大街上穿梭着,唯有他在雨夜中哭得泣不成声。
在那一刻他是明白的,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多余并且徒劳的,所谓的出身在显赫门楣之家,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虚荣心的憧憬罢了,至于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并且最终在一起什么的。
这更是书写在童话故事中的存在,真实的现实远比打在他身上的雨珠更加的冰冷,更加的绝望。
他也不是故事中洗心革面的男主角,当不幸一次又一次降临在他的头上,他得到的唯有经验与教训。
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什么天赐的宠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之骄子,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不复存在的他,被动的走上了那条路,是的,所谓的主动选择不就是为了粉饰自己是多么独特的存在么。
好在他还年轻,他还有一股狠劲,并且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竭尽所能的爬到高位上去。
在寻找到机会加入飞熊娱乐之后,他拼命的巴结作为保安头子的吴猬,并且成功的成为后者的心腹。
同时为了争取到登上长安号的机会,毕竟在这上边可以同吴熊罴这样的大人物近距离的接触。
他又毫不犹豫的把新结交的女朋友给推入了火坑,固然后者那绝望的眼泪令人感到动容。
但是此时的他早就已经麻木,他又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圣人,立言什么的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期待。
试问像他这样的同龄人何止千万亿万,每对父母都对自己的子女怀有无限的憧憬与期待。
可是最终实现了的又有几个人呢?是的,他就是个烂人而已,他不止一次的这样自嘲着。
所以有着这样觉悟的他,一旦找到机会,就煽动吴猬反抗吴熊罴的秘书李文成。
即便吴猬最终否定了这样的提议,并且奉劝他不要有这样危险的想法,但杨言回应不过的冷笑。
既然吴猬不敢这样做,那就由他来代劳吧,别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同样可以做到。
而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依然可以做到,为了达到目的,他原本就早有抛弃一切的觉悟的!
所以当他走在这条漆黑而又黑暗的隧道中,手上的匕首依旧往下滴落着鲜血,他对此并不后悔。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而已,所以头儿,对不住了,但你一定要相信,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白死,绝对会给你报仇的,绝对!”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他接连说出了三个“绝对”,试图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决心,但这样的嗓音他也只能藏在心中。
“我知道你肯定很仇视我,肯定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的对吧?”走在前方的男人头也不回的说着。
他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不得不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会错过半个字,哪怕是半个音节。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整齐的西装,这在这群穿着迷彩服的持枪分子当中显得尤其的突兀。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性,他们两个人手上都没有佩戴武器。
但这些全副武装的警卫却只能紧紧的跟在他们后边,大气不敢喘,尤其是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那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他们更加的确定了,绝对不能忤逆那个男人的决心。
“您,您说什么?”杨言的内心固然有万分波澜,但他依然勉强的挤出几分笑脸出来。
他的手心攥满了冷汗,他刚才不过是内心中刚刚泛起了一丝轻微的念头,如同水面上的涟漪。
但那个男人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立即松开了用大拇指指甲掐着食指指背的动作。
“你也不用掩饰了,我知道你内心在想着什么,同时也困惑着什么,你肯定会想,原本死的那个应该是你才对,为何我会让你杀掉忠心耿耿的吴猬,还是由你动手,却不是杀死试图反叛的你对吗?”
赫然是吴熊罴生前秘书的李文成慢条斯理的询问着,他甚至没有停顿,没有回头,依然不快不慢前行。
“这个……属下是一时鬼迷心窍,全靠着李秘书您大人大量才侥幸活下来,绝对不敢再有半点反叛的举动,而且也不敢妄加揣度李秘书您的意思。”杨言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回应着。
在那个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在那个瞬间他脑海中涌现出无数个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场景出来。
哪怕这些记忆的画面已经被他遗忘了许久,可是在那一刻都如同冲破了水壶的蒸汽一样,无法抑制住。
然而最终令他忧虑的一刻始终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却是吴猬的噩梦,或者说噩梦并不恰当。
因为在吴猬认为事件完全与自己无关,自己还在处在劣势的时候坚定站在李秘书一边,为此庆幸不已时候,李秘书却突然将匕首交给绰号三角眼的杨言,让他把吴猬杀死,这样他就可以活下来!
这委实令杨言又惊又喜,喜的是竟然能有这样的逆转,他原本就是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
惊的却是他根本搞不懂李秘书这样做的用意究竟在哪里,这实在太超出常识的范畴了。
“因为他实在太蠢了,他误以为‘忠诚’这种东西会给自己增加砝码,殊不知这种东西反而成为一种束缚着自己的累赘,当你掌握着优势,控制住了局面的时候,对吴猬来说,最明智的选择显然是妥协。”
“妥协?”杨言诧异的看着李秘书,实在有点搞不懂他的用意,他第一次觉得别人的心思是如此难猜。
“就是接受你的提议,将我杀死,你们控制整支队伍,这才是当时的情况下最优的提案。”
“可是队长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相信李秘书您的能力,我根本不足以带来威胁啊。”杨言更费解。
无论是谁都会对忠诚自己一方的人另眼相看,即便是他自己也是这样,可是李秘书似乎并非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更加的该死,因为……”李秘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连带着他的脚步也一样。
他这个动作让后边跟着他的十几名背着枪械的警卫全都身体绷得僵直,大气不敢喘。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都还有轻视李秘书的意思,全靠着吴猬的约束才肯跟着李秘书与那个女人。
但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那个瘦削的背影,因为他们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即便是一个孱弱不堪的人,也隐藏着凶戾并且恐怖的一面,那绝对是他们这些人永恒的噩梦。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离开这里,成功的回到城市中去。
“因为?”杨言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李秘书的回答,这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既然他没有在这次惊险的变故中死去,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这就让杨言越发的确信。
李秘书是一个绝对值得巴结的人,而且他的身份看起来似乎也不止是吴熊罴秘书那么简单。
这就让他非常有兴致捕捉李秘书所说的每一个字,试图去揣度他的每一点细微心思。
这对杨言来说意味着进步,即便是一个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小混混,也是需要学习的。
“因为如果他知道我真的有办法扳回局面,并且深信不疑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他通过某种途径窃取了一些不应该他知晓的秘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人通常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的吧?”
李秘书缓缓回过头来看向杨言,他的表情平静,上衣口袋中还有一张白色的手帕。
他话里的潜台词意思再清楚不过的了,他的那双眼睛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
这让杨言将头压得更低了,因为杨言知道这分明是一句警告,一句十分严重的警告。
他自己分明就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
“这个……”杨言大气不敢喘,如果说前一刻他还有死里逃生的侥幸的话。
那么李秘书这句话让他再度回到了鬼门关徘徊,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这么无助过。
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当中,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与孤独感令他头皮发麻。
“你知道什么,做过什么,又经历过什么,我都很清楚,针对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友善的提醒你一句,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理由,你现在活着也是有理由的,只要你……嗯?前边是?”
李秘书戳穿了杨言的隐秘心思,这让后者更加的颤栗,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后者说的最后半句话。
也就是走在李秘书旁边的那名年轻女性大概还能够在他面前保持一些平静。
她快步走上前去查看状况,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前路。
“这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还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应该还是大学生吧?只是她现在……好像是受了伤?”这个女人很快就将那个晕倒过去的人扶了起来。
大致上的检查一番后有些惊诧,因为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发现人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除非这个人与他们一样,都是从外边闯进来的。
也就是说,她也是长安号的遇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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