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狼烟
在这样一个格外漫长的暴风雨之夜，普通的市民惊恐不安，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个方向。
而那些掌握着各种资源，雄心勃勃的野心家们，则紧紧的盯着天罗大厦的一举一动，城市一片漆黑。
但在天罗公司的外围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起来，这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在不平常的夜晚当中。
一辆黑色的汽车冒着大雨驶离这座被黑暗所支配的狂躁的城市，也就成为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车辆的轮胎碾压过地面上的积水，惊走了在黑夜中出来觅食的流浪猫狗，车很普通，仅仅是辆商务车。
其价格即便是失业率超高的当今时代，即便是普通的工薪阶级也消费得起的，而车牌更普通。
仅仅是通过正常途径发放的拍照，不像那些动辄就是几位相同数字，所谓的豹子号或者连号车牌高调。
然而坐在车上的人却绝不普通，陈驽坐在车的后座，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得体西装，价值不菲。
即便遭遇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但刚刚从天罗大厦中逃离出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半点的惊恐表情。
但在挂断了与林擎苍的通讯之后，卫音通过后视镜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那股从未出现过的疲态。
“陈先生，您看起来好像很疲惫的样子，要不然睡一觉吧，我会安全的把您护送抵达目的地的。”
卫音关切的询问了陈驽一句，在从天罗大厦撤离的途中遭遇，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但还是挺过来。
像陈驽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同时也身居高位的人，要让他显露出这种表情，绝对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没关系的，仅仅是这种程度，唉，擎苍这个孩子什么都好，但就是执念太重了，始终对于当年的那件事情耿耿于怀，而且他尤其擅长钻牛角尖，简直是把查清楚那件事情当成了他人生的信条。”
陈驽深深的叹息了一句，他已经做出了他力所能及的尝试，虽说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他还是失望。
他并没有向正在前排开车的卫音隐藏关于他刚才和林擎苍对话的事情，其实就算他想隐藏。
卫音全程都在观看，也是隐藏不了的，但陈驽没有让她回避，也说明她是他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情……是林山博士那件事吗？那件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我听说林擎苍先生他似乎还有一个弟弟？”卫音一边开车一边询问着，对于这件事情她颇有了解，因为她本身就有千丝万缕联系。
“没错，林山博士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博士死的时候……擎苍他才十七岁，但那个时候他已经作为林博士的得力助手而活跃着，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呀，当时都说他很有可能继承林博士的衣钵。”
“至于擎苍他的弟弟……你说的是林洛吧？那同样是个很优秀的少年……如果他能够活到现在的话，也应该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青年的，但是他走得比林博士还要更早，这一直都是林博士的一块心病。”
“说起来姐……林博士他的病情之所以恶化，有一种说法就是因为林洛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唉，明明是好端端的一家人，能够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陈驽摇头叹息不已，今年他三十八岁了，能够在不到四十岁就在天罗公司中获得部门首脑的地位。
虽然在六大首脑中，有两个比他更加的年轻，一个是二十七岁的如今公然叛变的林擎苍。
另一个是虽然保养得十分年轻，但实际上已经三十二岁的端木秋。
但这两个人林擎苍姑且不论，端木秋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完全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
如果再说得明白一些，那就是端木秋不过是她父亲的代理人罢了，真正的首脑还是端木博那个老狐狸。
“说起来无论是林先生对陈先生您的称呼，还是陈先生您对林博士的称呼，都非常奇特呀，你们明明……”卫音作为半个知情人，还是能够理清楚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的，她有些疑惑的询问陈驽。
“那些关系如果拎出来，只会让事情更加的复杂的，所以不提也罢，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擎苍他这样下去，迟早会像林博士以及他的弟弟林洛一样……”陈驽打断了卫音的话，没有让她把关系说出来。
同时他脸上浮现出很深沉的忧虑神色，他太了解林擎苍的性格了，那个原本应该成为科学家的男人。
因为接连两起变故，让他整个人性情大变，陈驽实在担心林擎苍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像林博士与林洛一样？陈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卫音愣了愣，陈驽的这句话让她十分在意。
“没……没什么，虽然在个人情感上，我是站在擎苍一方的，但是在公正的立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在破坏着这个世界的秩序，天罗公司原本就被无数双眼睛给盯着，他这样一闹……”
“那些躲藏在暗处的人们必定会接二连三的涌现出来，不，不止是接二连三，应该是蜂拥而至才更加的贴切一些吧，他们可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敲开天罗公司这块骨头，拼命的吸髓获取利益。”
“擎苍这个孩子还真是任性呀，明明有机会成为不逊色于林博士的天才科学家的他，偏偏弃文从武，脱离了科学研究部，选择加入安全策应部，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功上位，成为这个部门的首脑。”
陈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不再讨论关于林博士与他的幼子林洛的死因上边。
毕竟他很清楚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有多少疑问，多少想为死者去做的事情。
无法改变的注定无法改变，唯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性，林擎苍原本就有着无数可能性的。
然而他怎么就偏偏选择走上死胡同这样一条错得离谱的道路上呢？
“林先生还真是罕有的文武双全的天才型人物，我听说他曾经发表过一篇关于生物基因的论文，轰动了整个学术界，可是他最终选择退出科学研究，选择成为安保人员，这让整个学术界都震撼不已的。”
“如果说就这样湮没下去也就算了，偏偏林先生还以雷霆手段迅速上位，连一向派系林立，互相谁都不服谁的安全策应部，都被他整肃一清，一跃成为天罗公司六大部门中最强势的一个部门。”
“假使没有这次事件的话，在下一次董事会议中，林先生他必定能够获得重要提名的吧，明明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却……”卫音在谈起林擎苍的时候，言语里不乏有惋惜的意味。
对于那个男人她毫无疑问十分的欣赏，但这种欣赏也仅仅停留在对能力的赞同的角度上边。
“我想如果林博士在的话，也不会赞同擎苍他现在的做法的，所以不论是为了继承林博士的遗志也好，还是为了延续现有的世界秩序，为了让人们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也罢，我们都必须要阻止擎苍。”
“虽然擎苍他现在突然发难，占尽了优势，但是他在上位的过程中手段太过于残酷强硬，只是让安全策应部表面上形成了凝聚力，实际上内部的纠纷重重，尤其是擎苍他上位的手段依旧有人耿耿于怀。”
“再加上其他五大部门联手的反击，只要那个人没有参与进来……”陈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显然他是想到了什么，这再度让他脸上的忧虑表情抬升了一个台阶，更加的凝重了。
“那个人？陈先生您指的是……”卫音有点不太明白陈驽的话，虽说她是知情人。
但也仅仅是半个知情人，这也就意味着她掌握到的信息并不全面，还存在着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众所周知天罗公司分为六大部门，分别是端木秋掌管的运营管理部、司徒错博士掌管的科学研究部、马如松掌握的生物基因部、王景略掌握的后勤管理部、擎苍掌握的安全策应部，以及我掌握的市场开发部。”
“这六大部门又下属各个不同的分支，但他们从各个不同的领域支撑起了天罗公司这个庞然大物，各大部门的首脑人物，也就是部长，掌握着天罗公司八分之一的最高权限。”陈驽详细的进行着解释。
作为天罗公司最高层成员之一的他，掌握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八分之一的权限？可是部长级的首脑人物不是一共有六个吗？难道还有两个人拥有两份权限？或者说是某个人拥有三份权限？”这种事情还是卫音头一次听说，这让她越发的好奇起来。
“不，六名部长级的人物每个人都拥有八分之一，六个人总共拥有八分之六，也就是四分之三的权限。”
陈驽摇了摇头，否定了卫音的揣测，后者是他所信任的人，在她面前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只有四分之三？那剩下的四分之一又掌握在谁的手里……那个陈先生抱歉，我是不是问得有些多？”
卫音在好奇的询问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致歉，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该她问的。
“没关系的，以你的身份的话，完全有资格接触到这些情报的，剩下的四分之一权限，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两个权限，一个掌握在林博士的手中，自从他死后，这个权限就下落不明，十年来没人使用过。”
“我也试图查询这个权限的位置，但确实谁都不知道它藏在哪里，这就像是一柄埋藏起来的钥匙，也许在未来有人能够找到这柄钥匙藏在哪儿，可至少在现在，除非林博士有刻意的交代。”
“否则我们是很难找到这个权限的，至于另一个，就是掌握到狼烟的手中。”陈驽轻轻说了句。
暴雨不断拍打着车窗，道路上积水严重，这延缓了一定的行驶速度。
“狼烟？”卫音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好奇心再度上涌。
“他是陈驽的同学，是和他关系非常要好，曾经被称之为双壁的一个人。”陈驽摊开手进行解释。
“双壁？可是这种事情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卫音更加的疑惑了，对于林擎苍的事情她知道得很清楚。
如今又听陈驽说起了另外一个人，可是如果这个人倘若同样十分有名气的话。
那她绝对应该听说过才对，然而她仔细思索一通，的确半点印象都没有，这就委实奇怪了些。
“你没有听说过不奇怪，因为狼烟做事情特立独行，为了能够自己逍遥度日，动用资源将和自己有关的纪录都抹去了，而且他很少关心公司的内部事务，即便是每年一度的董事大会都很少参加。”
在说到“狼烟”这个人的时候，陈驽有深深的无可奈何的意味，显然是拿这个家伙毫无办法的。
“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可是既然他的关系同林先生这样要好的话，倘若他加入到这次叛乱行动当中，公司的处境岂不是更加的糟糕？”卫音吃了一惊，以她的了解，居然还不知道天罗公司内部有这样一个人。
而且还是几乎可以同林博士媲美的存在，当然他们的相提并论仅仅是在权力和地位上边。
并非是林博士在科学领域，尤其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地位，因为这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没错，单靠安全策应部的力量发起的武装叛乱的确很难成气候，但如果狼烟他加入进来……就很难应对了，不过狼烟虽然在小事情上从来不放在心上，可是大事情上……我想……希望他不会犯错吧。”
陈驽摇了摇头，即便是他，也不太确定狼烟是否会加入进来，局势会发展到何等方向，他无法想象。
“陈先生您不必如此烦恼，事情总归不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也许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也不一定。”
卫音看到陈驽焦虑不安的样子，安慰了他两句，她跟随他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我已经不知道前方究竟是峰回路转还是什么，变数实在太大了，擎苍这一次突然发难，分明是冲着‘遗产’计划来的，如今天罗大厦已经被他控制在他的手中，哪怕仅仅只能控制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但是这已经足够他对于‘遗产’计划进行足够多的外部干预，这也直接导致计划将脱离预定的轨道，至于那些被挑选出来执行计划的人……”陈驽说到这里再度停了下来，虽然有卫音在旁边安慰。
可是他所承担的责任与压力，以及那股深深的罪恶感与愧疚感，又怎是她能明白的呢？
“是这样吗，陈先生，我们现在是返回市场开发部的分部大楼，还是……”卫音没有继续追问。
她看到前边的分岔路口，询问陈驽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右转吧，现在的局面太过于混乱了，我得去见一个朋友，希望能够凭借微不足道的力量，能够为这个混乱的时局抚平几分波澜而已，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陈驽摇了摇头，选择走相反的方向。
卫音点了点头，拨动方向盘，哪怕在这个时代早就普及了自动驾驶的车辆。
但是一则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自动驾驶的车辆都被天罗公司记录在案，会被自动定位锁定。
二则也是出于习惯，哪怕在这些年里传统的东西被抨击不已，但她始终坚信，传统有传统的价值。
伴随着一阵汽车的引擎声音，这辆黑色的商务车消失在了岔路口。
这里已经脱离了城市的范围，附近的路灯不受城市的电力管制影响，泛着昏暗的光亮。
光亮下小水洼中不断溅洒起雨珠，夜幕深沉，阻挡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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