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马（上）

　　（5000字，我找回了一些状态）

　　蓝星上共有大大小小的基地上百个，产出的磁矿石提供了多达60%以上的地球能源需求。事实上，超维集团公司开发《蓝星》宇宙的最重要目标，就是获得充足的、无限量供应的能源。

　　因此，每个基地的第一要务，都是尽可能开采更多的磁矿石，更高等级的磁矿石。徐亮等新人的考核指标，也直接和磁矿石挂钩。

　　但是，徐亮当前所在的这个小基地，已经穷的快关门了。负责人斯波索宾因为开采不到磁矿石发愁，下面的劳工老马等人，也是如此。开采磁矿石，就是这个小基地里面上上下下的人面临的最大困难。

　　二十几个劳工离开基地以后，分散进入森林。徐亮单单跟住了五十来岁的老马。劳工们虽然都是平级没有什么谁管谁的情况，但徐亮仔细观察，发现老马这个人，显然比较有经验一些——老马的鞋是和裤子连在一起的。

　　上面针脚细密，还有防漏气的胶带，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穿透裤子脚上覆盖的泥灰看到这个细节。

　　徐亮有多年送外卖的经验，他知道经常跑外勤，这样穿衣服的好处。所以，虽然二十几个劳工中强壮的很多，机灵的很多，有气势的甚至表露出一些技能的人也很多，但是徐亮却跟上了老马。

　　两人一前一后，在森林中越走越远。

　　老马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徐亮：“新来的，你怎么不跟着别人？”

　　徐亮走了上去，特意落后半步：“我眼神好，知道跟着谁走能学到东西。”

　　“马屁功夫在这里可不好使。”老马笑了笑，点点头，“不过你眼神还算可以。”

　　徐亮也点头，心道：这还不好使？

　　“我老马虽然不是基地负责人，也不是拿高级枪的小头目，但是要问谁能在这片森林里面活的更久……这个小基地里面显然没有比我更专业的人了。”

　　老马其实并不老。只是抬头纹非常多，眉毛也是半黑半白的，和雪纳瑞愁苦的表情很像……所以无论是其他人还是他自己，都管自己叫老马。其实他年纪还不到五十。

　　“五年。”

　　老马说道：“我来这里已经有五年，蓝星是我们人类开拓异界的第一个副本，我也是第一批入驻这里的人。”

　　“我已经在这里面住了五年，而且一直没回去过。”

　　“这个基地最多的时候有一百多人，但是现在只有不到四十人。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这个基地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没有离开过。那么现在，新来的小伙子，告诉我，你能推断出什么呢？”

　　老马说话的时候，坐在一个小土包上。他们已经来到森林中的一片空地，这里地面比较平整，有一些零星的蓝色野花。

　　老马的表情挺随意的，但徐亮听着却觉得挺可怕的。

　　“其他人都死了？”徐亮的声音稍稍降低。

　　老马意味深长的看着徐亮，说道：“我发现你不但有眼力，而且思维也没有收到束缚……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这一点，那你再试试，看看周围的环境，你还能猜出什么来？”

　　徐亮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这种时候必须强打精神了。

　　认真观察了一下四周，他最终看向了老马屁股下的小土包。

　　“里面埋的是尸体？”

　　这下，老马的眼神终于变了。他没想到徐亮连这个也能看出来：“看来这次送来的新人有些本事啊。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特工局还是商业间谍？”

　　“我是送外卖的。”

　　说完以后，徐亮也笑了。两人莫名感觉森林里面阴森的气氛被冲淡了一些。

　　“这可真是个特殊职业。”老马也微微一笑，不过他的抬头纹很快就重新出现了，“但是无论你再怎样，也想不到所谓的世界上最好的公司，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其实是这样的吧？”

　　徐亮确实想不到。如果不是烟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一遍，他恐怕不会那么淡定。

　　老马并不急于收集磁矿石，而是简单给徐亮讲了讲这边的事情。

　　在最开始的几年里，任何一个能够加入超维集团公司，亲身参与开拓异界的人，都感觉无上荣耀。因为自从大航海时代结束，地球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开拓新的领地了。工业革命、核武器、信息革命、互联网革命、泛娱乐时代……任何一项都是惊天的发明，都让人类的生活水平有大幅度提升。

　　但是，科技越发展，人却越宅。

　　抑郁、孤僻、社交恐惧、焦虑……当代的人类面临的更多是这样的问题。当全社会的关注点都集中在明星绯闻、寻求刺激、向往脑后插管生活的时候，人类的发展似乎也到了尽头。

　　全社会对于未来的看法都是悲观的。

　　但是，就在这样的时候，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却改变了这样的态度。

　　这家公司起了一个狂霸酷的“超维集团”的名字。而其核心科技，竟然是“跨位面”的技术！

　　这个颠覆性的、划时代的、振奋人心的技术，让整个世界的走向都得以改变！

　　因为从这项技术研究成功之时，人类就可以重新开启大航海时代，发现新的领地，发现一切未知的可能！

　　事实上，在跨位面技术持续发展并趋于成熟，发现的其他宇宙渐渐多了起来以后，人类才发现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人类……很强？

　　人类竟然很强？

　　我们竟然能够做到征服？

　　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目前已经开拓出来的几个宇宙，包括《蓝星》这样的宇宙算在内，我们人类的科技发展水平，都是最强的！蓝星上有土著智慧生物，也有很强的攻击性，但是科技水平远远不能和我们相比。而像艾泽拉斯这样的超级大陆，魔法、技能都是很强的。但科技就差远了。他们没有核武器，也种不出杂交水稻。

　　在人类预想中，外星人都是能用战舰铺满太阳系，一炮打一个星系，动辄二向箔的毁灭级科技……不过这些东西是否真实存在，但至少在已经开拓的几个副本中，没有发现过。

　　人类，在和异族的力量对比中，占有相当巨大的优势。

　　就好像巨舰大炮面对刀枪盾牌。

　　正是这样的巨大优势，才促使了超维集团公司一越而成为全球巨无霸级别的公司。事实上，有了其他异世界的物资能量供应，超维公司不强大才见鬼了。

　　在大力开拓异世界的这几年中，超维集团公司极力拓展业务，轻易的做到世界第一。员工工资一天就相当于别的公司一个月还多。这就让人们对于超维集团公司这样的超级职业产生无比向往。但是，在每一个人都想进入超维集团公司供职的时候，大家也产生了一些疑虑。

　　因为，只见超维的员工回家寄钱，给家里人买房，而儿女上最好的学校最贵的保险。但是很少看到超维集团公司的人公开露面，甚至连新闻发布这样的工作，都是由“超维报道公司”来代替做。超维公司的神秘姿态又让大部分人心中产生怀疑。因为他们不知道超维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在公司工作就不能回家。

　　员工的老婆和女儿不知道，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并不是普通的上班族，而是伟大的开拓者。

　　或者已经是伟大的烈士。

　　而且是被超维集团公司掩盖了数年信息，而且很可能还要一直掩盖下去。

　　超维集团公司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是没办法，公司也不想死那么多人。

　　原因在于：开拓异界这种事情，机器做不来，必须要人去做。

　　在《蓝星》上的开采和对抗中，超维公司发现，我们可以打赢战争。但是我们发动战争的结果是毁灭。付出了武器、人力、弹药，但是什么也得不到。而真正要开采资源，需要的是相应的开采类的科技，比如如何获得猫眼石。如何获得高阶的磁矿石，如果大规模量产能源科技。

　　我们需要的是这些科学技术。

　　能源技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跨位面的技术需要的能量极为庞大，每次运送一个人到异界，消耗的焦耳数都是恐怖的天文数字（也因为这个原因，超维集团公司的人才不能回家）。所以，超维公司必须要做到以战养战。

　　但是，蓝星特殊的星球结构，特殊的磁矿石开采难度又极大，甚至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只能依靠人力收集完成。

　　于是，蓝星上的这种“以基地为核心的自主开采模式”就形成了。

　　基地的数量一共有两百多个。每个基地自给自足，自己负责自己的食物饮水。基地的唯一目标就是开采、开采，开采！开采的磁矿石越多，那么就越有机会获得更好的滤器面罩、净水剂、全防护衣裤，甚至武器！

　　但是如果开采的矿石太少，甚至少到连指标的及格线都达不到。那么，劳工自己的生存就必然成问题了。

　　开采指标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每个人每个月的开采指标是一颗高级磁矿石。达到这个标准，那么该劳工的基本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磁矿石按照品质等级分为：次级磁矿石、中级磁矿石、高级磁矿石、聚合级磁矿石，以及最为稀少名贵的猫眼石。猫眼石还分等级，但那就不是老马能了解的了。

　　10个次级磁矿石等价于1个中级磁矿石；10个中级等于1个高级。每月1个高级磁矿石的开采量，可以保障劳工的基本生活。1个聚合级的磁矿石==10个高级磁矿石，可以换一把激光枪。也就是保卫科的大头兵的武器。至于猫眼石……老马说他还没亲眼见过。但是老马知道，只要能开采到猫眼石，就有了回家的权利。

　　每个在基地奋斗的人，最想要的都是回家。

　　因为无论赚了多少钱，只要不回家，就用不了。蓝星的货币不是钱，而是磁矿石。

　　在蓝星的开采大业中，每个基地各自为政，雷霆堡这样的大型基地，占地位置好，矿石资源相对较多，相对来讲生活条件也好，有极少数运气好或者优秀的人，甚至能够开采到猫眼石，能回家。

　　而徐亮这个基地的情况……老马最开始也说了，一个回去的都没有，也包括基地负责人斯波索宾。或许，这除了是超维集团公司为了鼓励开采定下的激励政策，也有着为了保密的原因在内。

　　但无论如何，既然来了，那么，或许做好永远在这里落户的打算，才是上策。

　　老马，这个面容如雪纳瑞一般愁苦的中年人，带着淡淡的嘲讽语气，给徐亮大致讲了一遍蓝星上的磁矿石开采的工作环境。然后他看着徐亮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和想象中的超维公司的工作不一样？”

　　“我知道超维公司在地球那边给人的印象什么。毕竟我五年前也如此认为……窗明几净、宽大的工作台、每天工作三小时每周休息4天，三倍加班费，上班就是喝茶聊天泡MM，拿着全世界最高的工资……这就是我们幻想中的超维集团公司，世界第一公司的工作。”

　　“呵呵，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感觉差距很大？”

　　徐亮认认真真的把老马讲的细节都听了，没有一个字漏过。他忽然觉得老马的抬头纹也淡了一些，似乎给他这个新人讲这些事情，也让他感觉不错。

　　老马很难受。久离人群，所以他也需要这种和别人说说话，甚至就是单纯的聊大天儿。也比自己闷着强的多。

　　老马见徐亮不说话，道：“怎么？”

　　“没怎么。”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想法无妨说一说。”老马笑，说道，“你可以忘了在地球上的那一套，这里没有监控，不需要看老板脸色。你只要对自己负责，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

　　徐亮想了想，干脆也坐在另一个土包上，神色不见有任何异样。

　　“其实对我来讲，这事儿并不怎么惊讶。”他说道，“我们送餐这一行有个很简单的道理：送的越多越拼命，赚的也越多。这道理在哪里都通用。超维公司开那么高的工资，如果不是因为会丢命的工作，是不可能的。”

　　老马点点头。突然说道：“但是你没有惊讶。”

　　徐亮：？

　　“你的态度。”老马解释道，“你的态度有问题。”

　　“我接待过的新人最多，你我屁股底下坐的人，活着的时候也曾经是新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像你这样的。”

　　徐亮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老马看着徐亮的表情意味深长，如果他再长的帅一点或者是个美女，绝对是人气超高超有型，可惜长了一脑门子抬头纹，“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心里面有秘密。”

　　徐亮没回答。

　　“我看的出来。别人来超维集团公司是为了钱、为了名誉，或者为了镀金；所以他们到这里的时候，会感觉到无比失望，会哭爹喊娘。但是你没有。”

　　老马继续说道：“你是有目标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想干什么，但是你绝对不是来混日子的，你的目标……绝对不小。我看的出来。”

　　“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你想瞒过我的眼神，并不容易。”

　　“正如你最开始拍我的马屁一样，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吃马屁，谁是什么人，我老马一眼就看的出。”

　　徐亮笑了。这个老马真的挺可爱。

　　“所以我得告诉你，即便是你看起来还有点心机的样子，想要在这片森林中生存下来，嘿嘿……你可知道你我屁股下面做着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会什么技能？如果你知道了的话，你恐怕会吓死。”

　　徐亮明白，这个老马同志是打算给他讲解森林中的危险了。

　　但是等了很有一会。却看他还是那副样子。

　　徐亮顿时明白了！

　　这老家伙是算的精啊。不破费点好东西的话，恐怕捞不着真正的干货。要有价值的消息，还是得拿好东西来换。

　　叹了口气，徐亮从袋子里面掏出一个香烟的过滤嘴一样的东西，给老马递了过去。

　　老马接过来，看了看：“香烟？”

　　徐亮点头。

　　老马冷哼一声：“你该不会连基本培训都没做过吧？战场模拟器也没进过？你不知道这个星球如果不带滤器面罩是会死人的么？”

　　“正因为你已经五年没抽烟了，所以才给你带的。”徐亮淡定说道，“电子烟，我改了一下，在滤器面罩里面也可以抽，只有普通过滤嘴那么长，我专门设计过的。”

　　老马看着这短短的一截，惊疑不定。

　　多长时间没抽烟了。带着见鬼的滤器面罩已经五年时间了，做梦都在想的烟，竟然在这个新人身上见到了？

　　老马狠狠心。然后狠狠憋了一口气，揭开面罩，把烟嘴塞进自己嘴里，又把面罩合上。然后狠狠吸了一口。然后……他的表情就好像做了10次大保健那么爽……

　　“兄弟。”因为这个烟，老马对徐亮的称谓已经彻底变了，“这种小发明在地球上一分钱都不值，但是在这个星球上……可以换1颗高级磁矿石的，你确定要给我么？”

　　徐亮笑：“我不会要回来的……因为你应该很久没刷牙了吧？”

　　老马也笑了。这个老马真的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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