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变化（二）
无尽的鬼气尽数钻入江远的每一毫每一厘身体之中，开始将他的身躯一点点改变。
无边的痛楚从身体每个地方急剧袭来，江远的脑袋里此时除了痛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念头。
他口中不断发出嘶吼，连泛着白沫的涎液从嘴角流出也意识不到。
只见他的全身变得越发深黑，黑得无法发射出一点光亮，仿佛连投在上面的光线都被吞噬了一样。
紧跟着，那些黑暗如同烟云般在江远的体表缓缓流动起来，甚至还蒸腾起缕缕黑烟，在江远周身缭绕不散。
江远此时脑子完全被剧痛充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产生的诡异变化。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在江远于地面翻滚的时候，只见他的一只脚掌突然如同黑色烟雾一样开始变得缭绕吞吐，紧跟着是小腿，然后是大腿，都变成了蠕动游荡的黑气。
紧跟着是他的另一条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如同没有实质的黑烟与另一条腿化为的黑烟相互纠缠，聚为一体。
这种变化顺着江远的腿部朝着他的上身逐渐蔓延，延伸到了江远的腰间、胸膛、脖颈，最后朝着脑袋而去。
此时如有人从附近看去，就会见到江远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团缓缓扭动的人形烟雾。
黑色的烟雾凝聚在一起，隐隐可以看到一双尖锐而长的黑色爪子在其中舞动。
黑气从地上逐渐漂浮起来，悬浮在半空，缕缕黑烟在周围吞吐，却并不会消散。
这团凝聚的黑气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从轮廓上辨出隐隐像个狰狞的人形，两只黑暗硕大的利爪垂下，而这个人形的下身却并没有腿，有的只是缭绕的黑色烟雾。
诡异的气息在山庄废墟上扩散开来，阴森而又凶戾。
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气中陡然出现，散发出白色而冰冷的光泽。
眼睛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有的只有两点寒霜般泛着微光的白色。
剧痛已经完全消失，江远的意识重新回归，他终于突破炎之形态，进入到了幽之形态！
江远刚要走，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腿，下身只有缭绕凝聚的黑气。
但是随着意念而动，江远的身躯却能够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漂浮前行，如同没有一点重量。
“我这是......”
一股惊骇和冰冷的感觉在江远的心头涌起。
这并非是来自于他的外貌，他早就清楚进入幽之形态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令他心底一片冰寒的是，自己此时的气息。
这种气息，于江远见过的那些妖鬼完全一模一样！
“我也......”江远脑中一片绝望，“变成了......妖鬼了吗？”
此时的江远，不仅外貌上与妖鬼无异，就连浑身的气息也与妖鬼一样。
他此时已经不再具备了自己的肉身，完全由浓郁凝聚的鬼气组成外形。
“我现在......还是个人吗？”
江远呆呆站在原地，心乱如麻。
他知道了自己的外貌，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之后，会有着如同妖鬼一样的实质。
这个时候，一片炫目的光线从东方天际亮起，瞬间使得这个阴冷的雪夜有了一丝柔和的暖意。
天亮了！
阳光充斥天地，周围群山上的皑皑白雪发射出刺目的光芒。
在东边山头，太阳迟缓地露出小半个脑袋，温暖的阳光如同万道金箭，直刺大地。
活人的世界，终于来临。
无数阳光照在江远的身上，江远全身依然阴森黑暗，无法被照亮，只能看到黑气缭绕中有着两点在阳光下也毫不暗淡的白色眼睛。
嗞嗞的声音在江远身上发出，黑气在阳光下急速扭动起来。
江远甚至感受到他全身发出一阵刺痛，这是一种受到阳光暴晒，面对天地法则而造成的伤害。
这种感觉，却让江远心头越发灰暗：
“连畏惧阳光，也如同妖鬼一样......我还真成了妖鬼.......成为了我最痛恶的妖鬼！”
黑夜属于妖鬼，白昼属于活人。
昼夜循环，生死交替，这边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感受着阳光照耀下的痛苦，江远心中满是苦涩。
炎之形态的时候，能被水压制。而如此进入幽之形态，却被阳光克制。
如果任由阳光暴晒，恐怕自己会一点一点变得虚弱，最后彻底魂飞魄散吧。
太阳越升越高，江远浑身的刺痛越来越强烈，嗞嗞的响声也越来越大。
江远浑浑噩噩，脑中如同搅乱的浆糊。
一阵脚步突然从远处，由远及近，最后来到了江远附近不远处。
江远扭过头，却见到是李思妍和陈茵两个小女孩。
两个小女孩从远处踏着地面厚厚的积雪，她们穿过在战斗中被摧毁只留下两节石墩的大门，慢慢来到了江远身边。
一夜在外的惊吓和严寒，已经使得她们脸色发青浑身直哆嗦，而她们望向江远的眼睛之中充满着恐惧和仇恨。
“是你杀了我们的义父吗？”李思妍从地上抓起了一块石头，牢牢捏在手中厉声质问，“我们要为义父报仇！”
陈茵虽然没有李思妍质问的勇气，但是却也拾起块石头坚定地站在李思妍身边，恶狠狠地瞪着江远。
两个小女孩在外头山壁下躲了一夜，直到天明才敢返回。
然而却见到玉弓山庄和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个浑身冒着黑气悬浮在半空的怪物，这让得两个小女孩把这个黑怪物当成了罪魁祸首。
李思妍与陈茵两人扬起手中的石块，就要朝着江远砸来。
江远意兴阑珊地说道：
“你们......还没死啊？”
原本以为她们俩在昨夜的战斗之中已经受到波及死去，没想到此时两人倒是活了下来。
两个小女孩浑身僵住，她们听出了江远的声音：
“义父！”
她们急忙扔下手中石块，欣喜地跑到江远身边打量着江远叽叽喳喳问道：
“太好了！义父你还活着！我都快要吓死了！”
“义父，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昨夜那个样子好大好凶，我都看不到你完全的样子！现在终于小很多了！”
“昨天晚上我们躲在山壁下面，头上掉了好多石头下来，一块掉在了我的肩头上，砸得好痛啊！”
“昨晚声音好大，大山都在震动，我还以为你死了......呜呜呜呜.......义父你没事真是太好、太好了！”
“呜呜呜呜呜......义父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
江远白森森的眼睛望着两个小女孩，心头莫名其妙升起一股对于鲜活血肉的渴望。
他开始在想，如果自己吃了着两个孩子，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妖鬼一样，吃人修炼，提升实力？
难以言喻的渴望在心头升起，他很想试一试，就稍微尝试一下。
断殇君虞充满诱惑的声音也在心头响起，催促自己超前迈出这么一步。
猎杀妖鬼提升实力太过麻烦和危险，如果能够吃人来提升的话......满世界都是活人，他们繁殖能力强又没有反抗能力，就如同被圈养的家畜，只需要将他们揪出来宰杀、吃掉......
他心头猛地一跳，急忙打住这个念头，人吃人是禁忌！如果自己走出那一步，那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江远心头思索着，口中突然问道：
“我......还是人吗？”
两个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不明所以。
陈茵首先回答道：
“虽然样子好怪，但是是啊！你就是我的义父，义父当然是人！”
“是？”江远反问。
李思妍此时说道：
“哎呀！义父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只要你觉得自己是人，那就一定是啰！”
江远闻言哈哈大笑。
是啊，只要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那么自己就是个人！
他开始退出幽之形态，回归到本身的样子。
周身浓郁的黑气陡然收缩，于半空凝聚成一个黑色小球，然后这个小求快速生长扩大，最终变成了正常人模样的江远。
随着退出幽之形态，阳光无法再对江远造成伤害，反而照在身上有着一股和煦的暖意。
江远摸了摸两个小女孩的头：
“我变成那个样子，你们怕我吗？”
陈茵拉住江远的一只手：
“有点怕......不过也不是那么怕，我知道义父不会伤害我的。”
李思妍拉住江远的另一只手：
“我才不怕！”
江远笑了笑：
“你们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们以后长大，就会害怕了。”
“哦......”陈茵懵懂地点了点头。
李思妍则撇了撇嘴说道：
“小孩子就该想小孩子的事，大人的事等以后长大了再去想。”
江远望着两个小女孩，心头感触。
自己以前不在乎她们性命，所以丝毫不多管她们。
无论她们愿不愿意学武习文，无论她们受不受规矩，无论她们是会变得骄横还是会变得贤淑，这些江远都懒得去管，因为在他的眼中，她们只不过是工具一样。
而现在他突然发现，正是有了她们，自己才更加像一个“人”。
他抬起头，望向了冬眠的山峰。
在两座山峰之后，就是那深山古刹的地方。昨夜的妖鬼，就是从那里爬到玉弓山庄作祟。
这个时候，江远反倒是不急着离开这里了。
如今他进入幽之形态实力大涨，即便昨夜那种怪婴再度出现，他也全然不惧。他凭借现在的力量，自信可以在怪婴未能伤到自己之前，就将它彻底撕碎。
他倒是想要看看，入夜之后是否还会有妖鬼前来索自己的命，也顺便让自己吸收更多鬼气。
同时，他也需要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适应自己幽之形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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