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灯节（下）
花崇欣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她现在阻止不了正在气头上的南宫逸，只能先去码头边看看柳心柔是怎么回事。她走出望月楼没几步，便听见一旁卖糖葫芦的老方头笑着跟老伴说道：“这钗子肯定能卖不少钱，到时候给你买件新衣服。”
花崇欣走过去瞧了眼他手里金钗，嘱咐道：“最少也给你一百两，卖的时候别被人骗了。”
老方头抬眼见到花崇欣，赶忙谢道：“多谢大小姐提醒，多谢大小姐提醒，老婆子咱们有好日子了。”他随手摘下一根糖葫芦递给花崇欣，领着老伴高兴地收摊走人了。
花崇欣拎着糖葫芦往码头跑，远远地看见柳心柔与丫鬟正在被几个油头粉面的书生搭讪，她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看见可以发泄的倒霉鬼了。助跑加飞踢，让三个瘦弱书生跟糖葫芦一样穿串落湖。三个落水的书生刚想着开口骂娘呢，抬头一瞧是花崇欣，干脆沉进了湖里。
柳心柔笑盈盈的行礼道：“多谢侧王妃相救，心柔正愁着无法脱身呢。”
花崇欣打量了一眼柳心柔，她今日的打扮素净许多，与南宫逸相会她确实不怎么用心。她想问问柳心柔为何来迟，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便没多言。
少有奚在远处挥着手，那表示南宫逸拒绝跟他前来，看来今夜南宫逸与柳心柔注定无缘了。
李总管守着花船被路过想要游湖的妇人骂了一夜，看到花崇欣过来，他委屈的问道：“大小姐，咱们这湖游还是不游了？山上等着放烟火的张胖子，估计这时候都要睡着了。”
花崇欣一想也对，我这钱花出去了，总是要听个响吧。她笑问道：“不如我陪大小姐一起游湖赏灯如何？”
柳心柔的如花小脸露出为难之色，这也难怪跟追求自己的王爷妃子游湖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花崇欣见她没有这个意思，只好喊道：“卓月，多找些人来送柳小姐回丞相府。”
卓月从天而降，落在了花崇欣的身旁，垂首道：“是，小姐。”他面无表情的走到柳心柔身旁，道：“柳小姐请吧。”
柳心柔迟疑了半响，突然笑道：“若是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会扫了侧王妃的兴致，不如我们一同游湖，好不辜负这难得的美景。”
花崇欣看着柳心柔，神情中露出一丝疑惑。
游船赏灯这种事，小时候花崇欣还是蛮有兴趣的，但是大了总要来往于江南，也就厌烦了坐船。她伏在栏杆上，看着貌美的柳心柔，脑子里映出的却是另一个绝色佳人。柳心柔的美浮于表面，脂粉与头饰缺一不可，换句话说就是不耐看、而她所想到的那位美人则不同，一颦一笑都能让人魂牵梦绕，不施粉黛赛西施，略施粉黛赛貂蝉。
船行驶到湖中央没一会儿，就听见远处沉闷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耀眼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本是有些空洞无趣的游湖，瞬间点亮了柳心柔的眸子。她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神色，指着天空中绚烂多彩的烟花甜声笑道：“真是太美了。”
是啊，太美了，炸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良辰美景奈何天啊，花崇欣现在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么个大好时机，却白白浪费了，要不然柳心柔这个到嘴的鸭子，怎么也飞不出南宫逸的手掌心。
花崇欣在卓月的肩上拍了拍道：“完事后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送她回家去。望月楼那边我比较担心，先去看看南宫逸如何了。”
卓月点点头，应下了。
花崇欣施展水上漂的功夫回到了陆地，她跑回到望月楼门口却看到了惨目忍睹的景象。左边蓝星拖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南宫耀上马车，右边白辛拖着满嘴碎语的南宫逸上马车。
唉，好好地花灯节怎么弄成了这样。
不过最让花崇欣恼怒的是回到府中的南宫逸。
南宫逸的醉酒与常人不同，他一走进屋子就开始脱衣服，边脱边说，边说边笑......
花崇欣站在窗外不忍直视，她指着南宫逸冲着白辛骂道：“你快看看，快看看你家王爷，映春楼那天还往我身上赖，说我非礼你家王爷。他用得着别人非礼吗？你瞅瞅，这都脱得一件没有了，还不知道祸害多少好姑娘呢。这叫什么，这就酒品不好，酒品是什么，酒品鉴人品啊。”
白辛垂首，不敢说话。
花崇欣想起当时在映春楼，这对主仆那么嫌弃她羞辱她，她就来气。臭骂了白辛一顿，当是宣泄今天所有的不顺。
安置好南宫逸，另一件让她放不下的事情，她要速速去确认了。
她悄悄的跟在柳心柔的座驾后，尾随着她入了丞相府。表面上一切如常，直到跟着她进了内院，才发现有点不对。此时柳心柔正跪在柳丞相夫人杨氏的门前回话，回答的是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而且一字不差如同背书。
柳心柔不是正妻杨氏所生？这个疑问涌上花崇欣的心头，她算是明了了些，知道为何总觉得柳心柔身上怪怪的。那日在北武王府门口时，柳心柔身旁的婆子竟然会露出不耐烦，并且在她的脊背上还掐了一把，当时花崇欣就断定柳心柔有问题。
若是庶出，柳心柔的身价可就大打折扣了。
花崇欣溜出相府，走在街上寻思着。
打从在马球场她第一眼见到柳心柔的时候，她便好奇为何如此身份的女子，竟然会跟所有的王孙贵胄示好。按理说她只需在家抚琴嬉闹，便有大把的好姻缘凑上前去，不需任何场合都必到。不仅如此，她有意在南宫逸与南宫耀身旁左右摇摆，若不是二人皆顾着身份，恐怕就如同市井般的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了。
柳丞相下得一手好棋，拿出一个貌美的小小庶女就可以探出两个殿下的虚实。
真是妙啊。
花崇欣在街上溜达着，这一夜太闹腾，如今剩下她一人反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下万家灯火营造的盛世美景。不过刚高兴的走了没几步，她便发现有人在身后跟着她。
这人虽轻着脚步，但是动作幅度控制不好，弄出的声音大了些，应该只是个普通人。是想要打劫我的小贼吗？花崇欣露出轻蔑的笑容，看见旁边有个小巷子便钻了进去。那人果然跟了上来，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花崇欣此时正拎着棒子躲在拐角，正等着给他一顿教训呢。
他冒失上前，挨了当头一棒。
啊...
花崇欣将棍子扛在肩上，痞里痞气的走过去笑道：“小贼，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那人捂着头，冷笑了两声，道：“我怎会不认得你是谁。”
花崇欣错愕的扔下了棒子，往后退了几步，月光映射下来正好照在南宫睿抬起的额头上，红肿的一大片，是她刚刚的杰作。
花崇欣惊讶道：“南宫睿？大晚上的，你跟着我做什么？”
南宫睿坐在地上向她伸出手，问道：“扶我一下，有这么难吗？”
花崇欣犹豫了下才接住他伸出的手拉他起来，问道：“黄列呢，他怎么不跟着你，大半夜的容你一个人在外面闲逛？”
南宫睿微微一笑道：“我偷溜出来的。”
花崇欣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道：“怕是我落在哪棵休脚的树上，不小心被王爷瞧到了吧。”
南宫睿不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线，没经过花崇欣的同意便缠在了她的手上。
花崇欣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偏偏你就赖上我了，百万人口的广业，难道你就找到第二个令你心仪的姑娘？”
南宫睿的眸子是天生的情人眼，他只需淡淡看向对方的眼睛，那人便会陷入爱河之中。这广业城中不知多少女子只因看了他的一双眼从此不能自拔。他俊美的外貌总是能为他招来群蝶飞舞，很多名门贵女不在乎他身后没有强大的后盾，依然愿意嫁他为妃。
他曾以为，他可以得到所有女人的青睐。
只可惜，他的这双眸子里映的是花崇欣无奈的嘴脸，他的俊俏脸庞没有让她感到兴奋开心，而是十分困扰。
花崇欣没有解下手上缠着的红绳，反倒是把缠在南宫睿手上的那头解了下来，她冷笑一声道：“多谢王爷的好意，我会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这个礼物我收下了。”南宫睿凝视着花崇欣，他的眼底终究还是露出藏不住的一丝柔光，笑道：“或许十弟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花崇欣的手掌落在了南宫睿的额头上，她的手心油油的传来凉意，那是江湖中有名的寒凝露，专门去淤青用的，南宫睿额头上的痛感和红肿瞬间少了大半。
花崇欣爽朗一笑道：“可别伤了你这张好脸，要不广业城的姑娘们要伤心了。”
南宫睿跟在花崇欣的身后一起在大街上走着，路上遇到赶完夜市的小滩店主纷纷向花崇欣问好，他们发至内心的喜欢着这个对人抱有善意不拘小节的大小姐。此时南宫睿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花崇欣这个人，还是喜欢她的生活。
将他送到了永宁王府的门口，王府众人傻愣愣看向这个前几日刚放话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小姐。黄列快步走出来，拉着他家王爷细细打量，看到他家王爷额上没消退完的红肿，他委屈的小声嘀咕道：“什么人啊，怎么还趁机报复啊。”
花崇欣不想多言转身就走。
南宫睿突然出声喊道：“大小姐，关于卓......”
花崇欣猛地回头，看清了他眼底的神情，摇了摇头。
次日早上，南宫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听着白辛和花崇欣讲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蹲在廊下是又悔又恨。悔，是因为他没有等到最后柳心柔的到来。恨，是因为他又一次在花崇欣面前脱得一丝不挂......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花崇欣走到他身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安慰道：“再等下次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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