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三章 逃走
楚云笙也不确定孙应文到底是有没有看出她和素云来，好在晚上的守卫虽然森严，但外面点的灯笼却并不多，光线暗淡，所以这些守卫也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她和素云，约莫只看到了衣服的边角，根本就没有往细了看。
所以，楚云笙也就站直了身子，只是头微微垂着，而那两个丫鬟平时也都是这般的模样，她们一前一后的朝着刚刚孙应文转过身子的那间屋舍走去。
一路都没有遇到外面的守卫盘查。
在转过那转角的时候，楚云笙果然就看到了孙应文的身影，站在院子里，他对楚云笙微微抬手，示意跟他走。
见状，楚云笙回眸跟素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的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孙应文的后面。
一路都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上前询问的，偶尔有碰到巡逻的士兵，看到楚云笙和素云，也只是略略的看了一眼，看的出来，在这里的这些守卫以及那一百多精锐士兵对那两个丫鬟都是认识的。
这样也正好方便了楚云笙和素云的出逃。
而且从一路走过来她也看出来了，孙应文果然是对这里非常熟悉，哪里有守卫，哪里偏僻，哪里有重兵把守，他都似是了如指掌一般，带着楚云笙和素云灵活的穿梭在偌大的卫国储备营里。
不多一会儿，他们就绕到了这半山腰上的储备营的背后，而这里却还有最后一波守卫，虽然不多才不过十余人，然而她和素云都做不到能在顷刻间就将这些人放倒而让他们发不出一点声响。
相比起楚云笙和素云的担忧，走在前面的孙应文倒是轻松的很，他回过眸子来，对着带着面具的楚云笙笑了笑，那一双含笑的眼睛在月光的掩映下熠熠生辉，仿佛囊括了浩瀚星海。
旋即，不等楚云笙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转过了身子，快步朝那几个守卫走去，并压低了声音道：“哥儿几个辛苦了，这是前两日王将军赏小弟的，来来来，大家一人来一杯，以免这更深露重的体寒。”
说着，他手腕一转，咯吱窝里已经多了一坛子酒。
之前他一直快步走在前面，又跟楚云笙和素云保持了一段距离，所以楚云笙虽然隐隐约约看到他胸前抱着什么东西，但却没有看出来是一直抱了一坛子酒。
他的话音才落，那些守卫们也不推辞，都围了上来，就着他探子上扣着的一只粗瓷碗，一人闷了一大碗，还连呼好酒。
楚云笙和素云这时候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荫里，虽然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她们两人，但是她和素云却将这些看了个清楚，甚至孙应文的表情。
看到他们热络的同他打招呼，看样子似是早已经都是旧识，所以对他的话和行为都没有做任何的怀疑，都围坐在一起，一一接过他的酒直接一饮而尽。
而此时，孙应文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些，仔细看，还有一些惭愧。
当最后一碗酒落到一个比较瘦弱的汉子手中的时候，他裂开牙笑了笑，然后道：“大人的酒自然是好酒，就算现在我们不能畅饮，来日回了卫都，我们兄弟依然是兄弟，也要在一起开怀畅饮！”
说着，他抬手就将那一碗酒饮了下去。
等到他将碗中的酒饮尽，所有的人却都沉默了下来。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楚云笙看到这一切，心底里莫名划过这样一个念头——莫非这些守卫已经知道了孙应文的目的，而作为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在知道了之后却依然选择将下了药的酒一饮而尽？
这也只是一个猜测，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而不待她细想，在场的另外一个汉子的话却印证了楚云笙的猜测，他道：“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以后也许兄弟们都不在一起了，大人要保护好自己。”
他的话音才落，旁边的人也跟着一一附和道：“如果有需要随时只会兄弟们一声就是了，我们跟大人走。”
而此时孙应文已经彻底的沉默了起来，听着在场的兄弟们承诺，再看着他们的表情，他那本就瘦弱的身子也在凉凉晚风中颤抖。
良久，才听见他道：“是我对不住兄弟们，这一次，可能要让大家领罚了，谢谢你们。”
说着话，他随手抛掉了那空坛子，然后退后一步，朝着这些守卫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些人有些惶恐，反应快的已经起身要去搀扶孙应文，反应慢的也已经在准备站起了身子，然而这时候，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们的身子也一个一个的瘫软的倒了下来。
在看到他们一个一个倒下之后，孙应文依然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并低声道：“兄弟们好好睡一觉，是我对不住大家。”
说着，他才站了起来，再回过眸子看向楚云笙和素云藏身的树荫，示意她们可以出来了。
见状，楚云笙也跟素云连忙从树荫下走出，三步并做两步跟上了孙应文的步子。
在穿过这最后一道防线之后，后面就是茂密的树林和狭窄的山路，再没有一个守卫。
孙应文走在前面带路，楚云笙走在中间，素云紧随其后。
三人一路都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一个字。
就这样，一直顺着山路下山，而沿途山路蜿蜒曲折，中间还有不少的岔路口，孙应文都是丝毫都不犹豫的坚定的在前面走着，看似果然已经对这一带山形摸熟透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低头只跟着孙应文的楚云笙冷不丁的没有注意到孙因为突然顿住了步子，还好她反应的快，否则就要直接撞到孙应文那瘦弱的后背了。
而不待她说出道歉，却见孙应文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她和素云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白天在这里看到前面有埋伏，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等我先去看看。”
话音才落，他就将楚云笙和素云推到了一旁的草丛里让她们隐蔽，然后他自己提起步子往前面走去，才走出不过数十步，就听见嗖嗖嗖三支箭羽破空而来紧接着，只听到叮叮叮三声。
那三支箭羽分别插在了孙应文所站的地方的前后两个柏树上，最近的一支箭的位置离他的脑袋只有一尺。
“什么人？！”
随着那箭羽钉入柏树的声音落下，紧接着响起了质问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山路上顷刻间亮起了数盏灯笼，将孙应文所在的位置照了个灯火通明。
“是我！”
孙应文不卑不亢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而这时候山路头顶上方埋伏着的精兵也看清楚了孙应文的脸以及他的周围，确定了只有他一个人之后，刚呵斥的那个人才带着几分笑意和打趣道：“哟！这不是我们的传令官大人吗？怎的，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不要告诉我们是来这里消食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戏谑和嘲讽，一旁跟着他一起埋伏的属下听到他这句话也都很配合的笑了起来。
而孙应文置身在这样的笑声里，却根本就无动于衷，他只是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今天王将军叫我来勘察地形顺便将现在山上的布防图画给他看嘛，我沿路下来都差不多画好了，结果准备回去交差才发现图纸丢了，这事儿要是被王将军知道了，肯定是要治罪的，所以我才连觉都睡不好就连夜起来沿路找了，我今天又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就在这山上转悠了，肯定是落在这山上哪个位置了，您帮我叫兄弟们留意下，有没有看到，是一张羊皮纸画的，如果有看到，还请帮我这一把，来日我必有重谢。”
他这句话说的没有丝毫的漏洞，白日里这些精兵也确实是看到他在这周围打转了，一听是为王将军画图纸的，所有人也都没有怀疑，此时大半夜的孤身来这里寻找图纸所以也就让人觉得见怪不怪了，毕竟那是已经画好了的卫军储备营的部署图纸，若是丢了没有人或者自己人捡到便也罢了，若是被敌军的探子捡到，那么事态的发展就严重了。
所以，一听到这话，之前那个打趣孙应文的将领也不敢阻拦了，毕竟如果事态往坏的方向发展，他带领的这一波精锐都是有责任的，所以他也只是沉默了一瞬之后，就对孙应文喊话道：“这是公务，关系到我卫军的机密，我若是看到自然会帮你留意，今天你走之后确实没有看到什么图纸遗留在这里，而且我的人是奉命在这里值守，是不能帮你去找了，你自己去前面看看罢。”
说着，他在上方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刚刚那些还亮着的灯笼也随着他的转身也被一一熄灭，他的属下也都跟着他退回了原处。
而这时候，孙应文这才远远的对楚云笙和素云招了招手。
楚云笙会意，立即跟着素云施展了自己所能施展的最轻盈的功夫掠到了孙应文的身后，然后跟着他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又走了不知道多远，孙应文又一次顿住了步子。
楚云笙一脸紧张的压低了声音道：“前面又有埋伏？”
闻言，孙应文摇了摇头，然后有些惭愧的说：“我今天……走了太远的路……现在步子实在提不动了……姑娘且等我喘口气儿的功夫。”
听到这句话，楚云笙忍不住就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然而她转念一想到孙应文是个脸皮子极薄的人，再一细想到他本来这么文弱的一个人，今日却为了她而跑遍了整座山，一直累到现在双腿虚软。
楚云笙就再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莫名的辛酸和感动。
她跟素云都很有默契的在一旁随便找了一块摸起来还算干净的草丛坐了下来。
为了不让孙应文感觉到尴尬和惭愧，楚云笙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后山的那最后一拨守卫是你以前在虎威大营的人？”
闻言，孙应文的身子一怔，但旋即他叹了一口气，带着颇多的无奈和惭愧，最后只道：“是我害了他们，他们本来在虎威大营也有一番前途，见到我被陛下贬斥，后来又被王程将军招至麾下，他们也就跟着一起申请调了过来，放弃了之前大好的前程，沦落到现在做一个个无名的排头兵。”
孙应文说话间，还带着对这一帮兄弟的惭愧和歉意。
楚云笙听的分明，她也有些感叹，忍不住道：“所以，之前看起来他们似是已经猜到了你想要做什么，而且还这般配合，义无反顾的支持你？”
闻言，孙应文点了点头，他垂眸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山林，良久才道：“我们兄弟多年，同甘共苦，同进同退，我有时候一个举手投足，他们就已经猜到了我想要做什么了，而且他们也都看到过姑娘，今天下午看到我去后山，他们里面脑子反应快的就已经在怀疑了，再加上今天晚上我还主动这般热情的抱了酒去，然而……他们即便是知道了我的目的，知道我的酒里有迷魂药，却还是义无返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喝下，配合我的计划，即便是明天可能会受到惩罚，其实……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带着他们一起走，但是他们跟我不一样，我截然一人，而他们还有家人，而且这一路出逃人数太多目标太大，我也不能保障他们的安全……”
话到这里，孙应文的语气里已经更加多了几分自责。
而听到这里，楚云笙也有几分不忍，她中午答应了孙应文帮助自己的逃出计划，却不曾想到这一决定会让孙应文放弃这么多，让他背负这么多，不仅如此，只怕这卫营他也已经做好打算不会回去了罢。
毕竟如今一旦事发，他肯定是第一个被追究责任的，卫营再也容不下他。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还有你的那些兄弟们。”楚云笙的语气低低的，却带着十足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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