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心跳

　　在一层一层的包围之中，迎来的不是抽丝剥茧的真相，却是令人寒心彻骨的恐惧。青迟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忽地站起身来，直视着方遥：“我相信，你和x不是一类人，所以，帮我。我不想死。作为交易，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呵……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说是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别人吧。比起自己的死亡，你更害怕看到别人死，尤其是亲近的人。”

　　方遥长叹了一口气，捂住嘴闷咳了两声，咳得整个身子剧烈颤抖，“我会尽量……帮你。启动装置，很可能与伊芙有关，而伊芙和主线任务联系密切，所以游戏中一定有一些线索。游戏里……就交给你了。”

　　惨白的灯光之下，他的脸像僵尸一样白，身子摇摇欲坠，后退了两步，另一手拼命撑住了桌子拉开了抽屉。

　　仅仅犹豫了一瞬，方遥的眼神一转，松开捂住嘴的手，鲜红的血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流下来，有一种奇异而苍凉的美感，他推了推鼻尖金丝眼镜，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再次咳起来。

　　就在他又要摔倒的时候，一个人冲上来扶住他，将方遥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样不假思索地冲过来，这样近的距离，似乎可以听到她的心跳。

　　方遥喘息着抬起头，盯着青迟柔和的侧脸，还有那双无法让人忽视的眼。

　　“你怎么样！病得很严重吗？抱歉，刚刚不该掐你的脖子。”青迟扶他坐下。

　　方遥轻声一笑，“唔，早就这样了，半死赖活着而已，没什么大事。倒是你这么关心我，让我很感动。”青迟白了他一眼，明显可以看到他紧咬的牙和颤抖的身体，还有那额上的汗珠，说明他现在非常痛苦，却还笑得出来。

　　“需要去治疗室……注射药品。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扶我吗？要是叫守卫的话，你就不安全了。”

　　方遥缓缓开口，眼神更深邃了。

　　其实抽屉里还有药，这种病，越拖一刻，越是危险。但是，如果能和青迟多呆一会儿，他不介意忍受身体上的痛苦。

　　“好，你给我记着，交易完成之前，不许死。”

　　青迟抿了一下唇，一手搂住方遥，扶着脚步漂浮的他朝治疗室走。

　　长长的廊道，方遥的身体被昏黄的灯光拉长。微弱的光芒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因为痛苦而紧紧咬住的唇和暴起了青筋的手，却无法掩盖眼底的一抹喜悦之色。

　　青迟微微皱了皱眉。双臂揽住了方遥的脖颈，却发现他的体温一直在降低。

　　寂静无声，漫长地走完了一条长廊，转过下一个庭院，青迟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感觉到了手臂的酸软，第一次恨医院这么大。扶着的人越来越重，青迟停住步子，心中一惊，轻轻地叫了一声：“喂，方遥？”

　　没有回应。月光下，漆黑的雕像似乎有着死亡的气息。竹林小路中传出沙沙作响，方遥的双目紧闭，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个傀儡，被青迟拖着吃力抬步，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青迟有些慌乱，艰难地抽出自己的一只手，拍了拍方遥的脸：“方遥，醒醒！不要昏倒！”

　　忽然，一束刺眼的光从不远处射来。是车灯！有人回来了！青迟心中警铃大作，吃力地拖着方遥的身体，挪到了拐角处，正巧被几株竹子挡住。

　　透过竹子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有人停下了车，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被黑衣人推着轮椅的中年男人。尽管看不清身影，但那个身形，青迟再熟悉不过了。

　　是赛加！不，应该说，是x，也是陆明诚。青迟记得她曾在网络上查到过，多年前，东都医院发生过一次事故，产生了大爆炸，难道陆明诚就是在那次事故中失去了腿吗？他身体残疾，容貌几乎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怪不得从此下落不明，原来只是换了个身份活了下去。突然，脚步声越来越近，x和守卫正朝这边走来！

　　青迟暗叫不好，但此时方遥怎么都叫不醒，凭她的力量完全扛不动方遥，该怎么办！躲在这里的话，会被发现吗？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赌一把！

　　已经容不得她再多想。忽然，青迟瞥见自己身上穿的黑色冲锋衣，灵机一动。迅速地将方遥身上碍眼的白色大褂扒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了树丛中，然后将方遥的身体摆成蜷缩状。他现在的体温过低，在这样的环境中，难保不会加重病情。

　　只是犹豫了一瞬，青迟便立即躺在了地上，以相反的姿势蜷缩起来，抱紧了方遥。然后用黑色的冲锋衣将两人的身体盖住，借助墙角竹子的隐蔽，死死地贴紧拐角的地面，精神高度紧张。

　　这不是游戏，游戏可以重来，可现实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再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营救白映晓那一次，而是抱着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自己、让身边的人活下去的心态。因为心态的转变，所以有了恐惧，同时，也有了活下去的信仰。

　　如果现在被发现，自己和方遥见面，得知了这一切的消息就会暴露。x要是不管不顾做出什么事，后悔的只能是青迟。

　　x与方遥，是对立又合作的关系，也许他还忌惮于方遥手中掌握着游戏的什么核心数据，但如果方遥表现出威胁到他的情况，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方遥和自己。x的手里，已经布满了那么多冤死的病人鲜血，绝不在乎再杀两个人。

　　青迟轻轻屏住呼吸，紧紧地抱住了方遥。黑暗中，方遥的微弱呼吸声，和青迟鲜活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仿佛一曲二重奏。

　　这个位置比较隐蔽，位于小路的尽头。这条路通往好几栋楼，青迟暗暗祈祷x不要走向这个方向。在昏暗的医院大院内，这样的深夜，如果保持不动的话，应该能躲避过去。脚步声和轮椅声渐渐接近了，然后忽然停住。

　　“x，有什么事吗？”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谦恭无比。

　　x冷笑了一声：“出来吧，别藏了！小猫小狗也想在我的面前找死？”

　　青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几乎发颤。大脑拼命地转动着，冷静下来。

　　不，他还没发现。依据自己对距离的敏感程度，以及对于声音和距离的判断，他还没有到达这个拐角处，而且他们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他还不可能发现，最可能的是，x也许有些不对劲，或者怀疑，仅仅只是试探。

　　青迟的心迅速地冷静了下来，额上甚至渗出了一滴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青迟抱紧了方遥，四肢已经酸麻，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x？”黑衣守卫转身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解。

　　x微微眯了一下眼，语气稍微松了松：“没什么，走吧。”

　　脚步声再次远去。这一次，他们去的方向，是c号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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