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赎罪
“罗琼……”苏泽脱口而出的名字,渐渐开启了光头老汉尘封了整整三十年的回忆。这一刻,他那苍劲有力的大手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那柄铁锤的重量,大铁锤重重地砸碎了地板,而他却紧紧握住了苏泽那硬如磐石的双臂,颤抖道:“你是琼儿的徒弟……琼儿……我的琼儿……已经死了吗?”
“是的。”罗琼对苏泽说过,罗伯特家族惨遭黑樱桃血洗,除他之外再没一个活口。所以如今冒出一个以罗伯特家族自居的老汉,他心里本该充满了诧异、震惊、怀疑,可是老汉的眼神、泪水,以及那双握住他的手臂的颤抖的大手,都让他不得不相信对方的身份。
“师尊想为罗伯特家族报仇,便伺机混进了黑樱桃。为了获得可以与黑樱桃一战的实力,他借助黑樱桃的情报网,四处寻找变强的方法,最后盯上了我们村子。”说起那一夜,苏泽早已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他面不改色地说:“师尊屠杀村民、放火烧村,杀了我的父母,并骗我为徒,教了我三年如何杀人的本事。他盯上了我的魂力,想用黑樱桃的夺舍魔法侵占我的身体,结果夺舍失败,最终惨遭黑魔法反噬而死。”
潦草地说完了自己与罗琼相识后的一切,苏泽顿了顿、想了想,最后点头说:“这差不多就是我对师尊了解的全部了。”
听了苏泽的话,就连表情一向呆滞的白梦雪都不禁捂住了小嘴,诧异地问:“小泽,你的师尊就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嗯。”恩是恩、仇是仇,苏泽从未将二者混为一谈,“不过他都死了,不重要了。”
“琼儿啊,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蠢事呀!”得知罗琼为了给罗伯特家族复仇,竟不惜上了黑樱桃的贼船、走了黑樱桃的老路,光头老汉直接跪在了苏泽面前,用额头顶着苏泽的胸口,如同向神明忏悔一般,哭诉着罗伯特家族惨遭血洗的来龙去脉。
原来,三十年前,罗伯特家族还是兹艾本帝国一个非常有名的铁匠世家。数百年来,不论是兵刃还是铠甲,达尔文王族都指定罗伯特家族供应,这也让罗伯特家族一直跻身于兹艾本帝国一流贵族的行列。
为了巩固自己“全国第一军火商”的重要地位,罗伯特家族也在不断地设计研发性能更加卓越的武器和铠甲。但是人类的智慧毕竟有限,经过数百年的沉淀,罗伯特家族已经设计不出风阻更小的刀剑和灵活度更高的铠甲了,这也倒逼他们不得不从设计之外的方向突破家族产业的瓶颈。巧的是,没过多久,罗伯特家族的最后一任家主,也就是苏泽身前的这个光头老汉,得到了家族数百年来梦寐以求的火精灵,并成功锻造出了强度和柔韧性均远超普通钢铁的百炼钢。
用百炼钢制作出来的刀剑锋利无比,划破虚空时,剑身嗡鸣如同琴瑟齐奏!用百炼钢制作出来的铠甲也是轻盈与坚韧并重,任猛兽撕咬、火烧水淹,从头到脚依然难见划痕!就这样,罗伯特家族将第一套新型铠甲、刀剑送进了王宫,并在等待国王旨意的期间,给家族上下每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都打造了一把儿童佩剑。现在苏泽手中的这把鱼肠匕首,正是这老汉在三十年前送给罗琼的那一把。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百炼钢的消息不胫而走,达尔文王族都还没来得及下旨封赏,黑樱桃的信使就率先登门拜访,并明确表达了百炼钢的技艺能且只能为黑樱桃所用的决心。
罗伯特家族好歹是兹艾本帝国的一流贵族世家,他们怎么可能把黑樱桃这种宵小之辈放在眼里,更别提与他们合作了。为了表明立场,三十年前的老汉甚至当场斩杀了那个黑樱桃派来的信使。在他看来,帝都之中、国王脚下,黑樱桃再怎么嚣张,又能拿他偌大一个家族如何?却不料,当天夜里就有数不清的黑衣杀手残忍血洗了罗伯特一族,上到花甲老翁、下到襁褓婴童,甚至是罗府院子里的那几条狗,都惨遭他们的毒手!
三十年前,这光头老汉还是罗伯特家族的一家之主,在族人的拼死护送下,他好赖是带着一个年幼的侄子逃过了黑樱桃的围追堵截。他不是没有想过寻求国王的救助,可他担心黑樱桃已经在前往王宫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于是便一咬牙、一跺脚,带着少不更事的侄子逃出了帝都。
幸亏罗伯特家族世代积德行善,又让他在逃亡的路上巧遇了一位曾经受过他的恩惠的商人,这才在那商人的帮助下,隐瞒身份离开了兹艾本帝国,并最终逃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且一住就是三十年。而随他一起逃出来的那个侄子,也就是那个像根木桩一样站在墙角处的黑发男人,却因为那一夜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甚至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我一直以为全族无人在那一夜幸免于难,没想到琼儿竟然活了下来……”想到罗琼对苏泽生活过的村庄的畜生行径,光头老汉拼命地抽打着自己的老脸,并自责地哭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逃走……如果我能再多隐忍几日,也许我就能找到幸存的琼儿,也许他就不会误入歧途,也不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了!”
“老先生多虑了,我的父母本就重病缠身,现在想来,即便没有师尊,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至于我,我在那个村子里过的可不是什么幸福快乐的生活,就算没有师尊,我迟早也会把那种地方毁了。”苏泽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番冷漠的话,会给屋子里的另外三人带去怎样的心理冲击,他只一边抓住老汉的手,让他无法继续“自残”,一边问:“就因为百炼钢给罗伯特家族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所以你就再不打算那它做生意,哪怕心里根本无法舍弃这个凌驾于时代的技术,每天半夜都要在这里锻造一把又一把的新刀吗?”
光头老汉的胳膊看起来比苏泽的腿还粗,他实在想不明白苏泽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怪力,居然可以钳制住自己的双手?不过既然苏泽不让他继续抽自己耳光,那他也不愿让苏泽为难,于是一边踉跄起身,一边擦着泪说:“我虽放不下这百炼钢的技艺,但也不会再造出那些惹人惦记的好刀了。现在这片百炼钢,我足足捶打了近三十年,该叫它‘亿炼钢’才对。真要用它来锻造一把匕首,肯定比你手上的这把更加锋利百倍。”
“不管琼儿对你做过什么,只要你还认他这个师尊,那你就是琼儿的徒弟。我们能在这里相遇,肯定也是琼儿在冥冥中的指引吧。”说到这,光头老汉下定决心,认真地说:“三天之后,还是这个时间,你来找我。我一定会把它打造成独一无二的旷世神兵,送给你,以此替琼儿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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