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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无视


  一声震雷在殿外响起,劈开了凝结许久旳闷云,豆大的雨水砸落。

  雨声哗哗冲刷,将里外隔绝成两个天地。

  大殿内诸人耳内雨声和官员的声音夹杂。

  “臣与郑夏自幼一起求学,郑夏家贫,但品行高洁,绝不会做贪污受贿这种事。”朱咏高声说。

  楚昭摇摇头:“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这也不是证据。”

  朱咏叩头,他当然知道这个不算证据,否则他这半年多跑前跑后跟无数人说这句话,早就管用了。

  走投无路之后,他只能悲哀地重复这句话。

  “臣去牢房见过一次郑夏。”他收起悲哀,“郑夏说,他只负责保管中正定下的考题,自己都不知道内容是什么,直到考完了才知道。”

  楚昭再次摇头,她看案卷的时候觉得此案漏洞太多,怎么看都是随便推给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了解此事,但靠嫌犯自己说也不是证据。

  朱咏抬起头:“郑夏说,他给保管的匣子上贴了封条,他贴的封条跟中正大人在考场打开的,不是同一个。”

  楚昭皱眉道:“但案卷上写了确定是他的字迹。”

  朱咏神情悲哀:“郑夏其实是左利手,因为不吉,一直掩饰,  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练好了右手,  日常与大家没有不同,  郑夏跟我说,  那天他是用了左手写了封条,虽然字迹乍一看一样,  但其实很多不一样——”

  竟然这样?那,楚昭忍不住倾身:“那他——”

  不待她问,朱咏悲戚一声。

  “但在案发开始被询问的时候,  郑夏就被——打伤了左手。”他俯身在地,声音呜咽。

  伤了左手?也就是说,郑夏自己不能证明自己了,楚昭惊讶,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这案子果然是有问题。

  楚昭点头:“这案子要重新再审。”

  朱咏俯身在地悲泣:“皇后娘娘圣明。”

  两人停下了说话,  殿内雨声刷刷,  除此之外别无他声,  令人窒息地沉默。

  其实先前也只有他们两人说话,  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询问,更没有人应声,刑部侍郎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先前被打断的官员再次在袖子里掐手指,一,二,三——

  “还有何事启奏?”

  又有男声响起,  这一次是大家熟悉的太傅的声音。

  他的声音打破了凝滞,殿内的诸人瞬时活过来。

  “臣有本奏。”一个官员站出来,“太傅,今年镇国王的生辰礼是照旧?还是升一等?”

  镇国王也就是中山王,  先帝牵挂这个在外的兄弟,  每年生辰都会让礼部送贺礼,如今朝廷与中山王隐隐对峙互相戒备,  这礼送还是不送?按什么规格送?

  不待邓弈说话,  立刻有其他官员站出来。

  “镇国王不逊,没有资格享受天子之礼。”

  “黄大人此言差矣,  镇国王虽然桀骜不驯罪责满身,但天子胸怀能原谅能教化,也表明不会放任他不管不问。”

  “那要说我,送去镇鞭一把,  孝悌书卷一册。”

  “如今西凉战事未平,还是不要再生事端。”

  殿内争执吵嚷一片,  邓弈不时在其中说上一两句。

  这才是朝堂的氛围。

  那位还跪在地上的朱咏,以及龙椅后的楚昭,都像是被遗忘了。

  同在一个朝堂,他们如同被雨声隔离在外。

  朱咏呆呆跪在地上,没有人让他说话也没有人呵斥他退下,他渐渐眼神空洞没有再说话。

  楚昭也没有再说话。

  不过今天的难堪比先前更甚,毕竟都有人站出来对皇后说话了,但还是被满朝官员无视——

  萧羽有些担心,忍不住回头看楚昭。

  楚昭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没有丝毫的恼怒,萧羽看过来时,还对他笑了笑。

  这小孩子难道怕她气不过站起来骂朝臣或者拂袖而去吗?

  她要这样做,邓弈这些朝臣能立刻禁止她再上朝堂。

谷緟</span>  她是为了在朝堂坐稳,她才不气,被气到才是如他人所愿。

  ......

  ......

  散朝的时候,闷雷和大雨都停了,内侍们也将积水清扫,朝官们清清爽爽走在路上。

  “还以为会淋雨。”

  “这个早朝上得,体面。”

  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散去。

  朱咏双眼无神地走出前殿,不知怎地一脚才在排水沟中,鞋子湿了,溅出的水不仅打湿了自己的衣袍,还溅到了旁边的人。

  “你怎么走路呢!”旁边的官员呵斥,转头看到认出是谁,立刻不客气地骂了声,“瞎了眼啊。”

  跟上来的几个官员又是尴尬又是不满“别骂人啊。”“都是同朝为官。”

  听到他们的话,那官员似笑非笑:“同朝为官?那可不一定了。”说罢满眼鄙夷看了朱咏一眼,  “不止是瞎了眼,还黑了心,  没了骨,  为了讨好楚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罢拂袖而去。

  “不是讨好。”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

  几个官员反驳,但没敢大声,也没敢追上去,再看四周投来的视线,不由低下头,连拉带拽地带着朱咏快步而行,直到避开官员们来到皇城外,才停下脚。

  “朱大人,你怎么这么冲动!”

  “为了郑夏的事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你自己不也是接受这个结果了?”

  几人纷纷责怪。

  朱咏这也才回过神,这件事他其实已经奔走半年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心里也认命了,但先是听到死刑,又突然听到有人跟他看法一样,就忍不住——

  他喃喃说:“我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郑兄去死。”

  “你糊涂啊。”一个好友叹气,“这案子你心里难道不清楚?那是板上钉钉。”

  另一个官员说话直白:“你就念着旧情,听人家喊一声冤枉,你就信了,人都是会变得,你那好兄弟当了多年的中正访问,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

  “没错,下边的官吏哪个干净?”又一人摇头,“不过是抓住和没抓住的区别,也怪他这次倒霉,不仅被抓住了,还遇上了想不开的读书人投河自尽,事闹大了,只能让他抵命。其他时候,其实也不算什么。”

  诸人七嘴八舌劝,朱咏神情变幻怅然。

  “其他人我知道,但郑兄。”他咬牙,“当年他就是因为中正贪腐错过了机会,没能入京,他这辈子最恨学问作假,当初跟我说甘愿留在荆州当个浊官,就是为了避免学子们像他一般。”

  几个官员无奈道“这话也就听听罢了,你还当真。”“现在好了,他没救出来,你把自己也搭上了。”

  朱咏看着大家,喃喃说:“但皇后她认为——”

  还敢说皇后,大家七嘴八舌打断他。

  “皇后认为又怎样?皇后认为又能怎样?”

  “而且皇后也不一定真认为郑夏案有疑,皇后现在拼命找话说,想要人接她的话,你看果然就有你上当了。”

  “她随口一说,你就信了,说完了,她没事,你呢?”

  朱咏看着几人,几人看着他。

  朝臣们不理皇后,也不能奈何皇后,但你呢,你一个小小翰林编修!

  几人异口同声:“你完了!”

  完了吗?皇后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吗?

  朱咏失魂落魄慢慢走在御街上,官衙也不去了,去还有什么意义,还是回去安排一下家人,革职就离开京城,如果除了革职还要查办,他就——

  急促的马蹄,溅起的雨水,呵斥的骂声,打断了朱咏的胡思乱想,他忙向一旁避去,几匹马擦着他疾驰而过。

  他抬头看去,见是十几个禁卫,身材高大面容粗糙,黑衣配刀格外森寒,森寒中还有点点金光。

  御街上的其他官员们也纷纷避让,指指点点神情不满。

  “禁卫怎么这么没规矩!”

  “他们不是一般的禁卫,是龙衣卫。”

  “本就是一群没规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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