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6）
明明只是很普通稍稍秀气的容貌，为什么总觉得特别。
凌穆眉头皱了皱，转头就问：“你们弄疼他了？”
旁边负责把辜渟送来的人连忙跪下解释：“真没有啊殿下，他就一直在里边呆着，也没发出声响。”
那人还要说，凌穆摆了摆手就立刻闭嘴了。
辜渟看了眼凌穆后就移开了视线，几秒前茫然又脆弱得可怜的神态好像瞬间消失不见。
下颌线柔和侧颜秀气的小人鱼竟透出些冷淡。
凌穆有些讶异地挑挑眉，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普普通通的人鱼会给他带来些不同的感觉。
辜渟圈抱着缩在角落，本就瘦小的身子蜷得更小了。眼睫缓慢敛下，遮住了刚刚烁着水光的漆黑眸珠。
尾部的透明鱼鳍慢慢地在水中柔柔晃动。
凌穆垂眸看了他许久，才开口。
“走。”
第五十六次试图与宿主取得联系的系统又一次失败了。
这他妈是什么剧情啊？？
系统看着后台数据，脑袋上的小绿灯都不闪烁了。
凌穆和源季清的纠缠是这个世界的剧情主线，但跟宿主压根就不会有半毛钱关系啊！
虽然剧情中的确有提到源季清的鳞石因为先天不足而不断衰弱，而凌穆为了源季清翻遍了整个海底试图找到相当稀有的晶鳞这个唯一替代物。
但是……
晶鳞为什么会在宿主身上？？？
除了这几个异常，最怪的还得是昨天晚上那个身形高大的人鱼。
面对那个人鱼的时候，宿主的情绪状态的变化是从来没见过的。
很难得的……愉悦。
然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时候它依旧没法和宿主取得联系，他们的对话通道好像被什么阻隔了，主神那边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迟迟解决不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伪装特效还在。
这一切还不算崩得太厉害……
吧？
……
辜渟就这么被关在装满海水的透明玻璃箱中，被推着通过一条条不见人影的奢金廊道。
但他没心思去看周围，圈抱着鱼尾的手臂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挠得发红。
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凌穆迈着劲瘦长腿在旁边走，踩在光滑发亮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踏声，实际上余光一直在注意小人鱼。
不闹腾也不惊恐，居然这么镇静？
明明刚刚第一眼那副哭红眼睛的样子才比较适合他，怎么就变得这么沉默了？
凌穆微微皱起眉，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纠结这种没必要的问题。
反正待会要经历的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在这里操什么心。
辜渟缩在水里适应了很久，才勉强接受了自己身边已经没有那个人鱼的温度及气息这一事实。
耳边传来些人声，他轻轻掀起眼皮，发现自己被送进了一个硕大的房间。
和刚刚金光辉煌的走廊不同，房间整个呈现出澄澈的蓝。
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箱，灯光从玻璃箱底部和后方射出，将整个玻璃箱中的水色淡蓝投射在整个房间。
连墙壁上都映射出缓慢浮动的粼粼波光。
而巨大玻璃箱旁边站着零零散散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辜渟进入的一刻，视线齐齐扫过来。
“来了？”房间一侧传来略显轻佻的一道清朗男声。
说话人正坐在一张和房间设施格格不入的奢华沙发上，姿态随意地靠着沙发背。
脸长得倒是醒目好看，顶着一头蓬松的栗色卷发，唇红齿白吊梢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显得有些多情。
这人正是海底谣言的另一个主角，海国二王子源季清。
“晶鳞在这儿，你的命应该有救了。”凌穆淡淡说道。
虽说源季清的鱼尾已经蜕变成了双腿，但大抵是因为先天不足的问题，鳞石依然留存在体内，而原本作为存储海灵力的鳞石也反而变异成了攫取生命力的石头。
以往不是没有这种病例，但能找到晶鳞替代的案例少之又少。
源季清在海国一众王子里算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海皇也没有帮他治疗的意思。
“再怎么样不也还能活个二十年吗，够了。”
海皇如是说道。
但源季清还想活啊。
他和凌穆最初的交集就在于一个需要晶鳞的治疗，一个不想背负万众目光继承王位，于是两人算是一拍即合开始了合作过程，这也是剧情主线交集的开始。
按照原剧情，这两人会置身于各势力冲突的背景下，在合作中升华出感情。
“就他吗？”
视线落在缩在玻璃箱里的小人鱼，源季清脸上露出点兴味，缓缓起身走前。
耳垂上钉着的湛蓝色宝石在房间中的蓝光照耀下显得更剔透。
“看起来好乖啊，怎么不发疯逃跑的？”
辜渟抿着唇看着那个高瘦男人朝他走来，秀眉微微蹙起，鱼尾也抵触般甩了好几下。
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少了几分淡漠，充斥着警惕。
但源季清只觉得他像一个遇到危险有些炸毛但依旧可爱得紧的小家伙。
旁边的白大褂们在凌穆的示意下已经用仪器贴着玻璃箱对辜渟进行了扫描检查，晶鳞的存在似乎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你这不是精神很好？”凌穆瞥了他一眼，“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半死不活给我发通讯。”
源季清咧嘴笑了笑，但眼神还抓着辜渟，缓缓弯下腰双手撑膝，脸庞凑近玻璃。
辜渟被那双桃花眼看得不太自在，抱着鱼尾的手悄悄捏住了一片鱼鳞。
“啧，挺可爱的。”
“都有点舍不得了。”
源季清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重新站起时看向凌穆，脸上笑容又扩大了些。
“诶，你说我要是把手伸进去他会不会咬我？”
凌穆原本也盯着辜渟看，看那双过分纤细的手臂和曲着身体显得尤其柔软的腰腹。
听见这句话不免露出点怪异神色。
“干什么要逗他？”
然而源季清并不听他的，好像莫名其妙来了兴致，非得试试才肯罢休。
他自顾自把玻璃箱上方的盖子解开，撑在玻璃沿边上往下看。
小人鱼的黑发轻轻荡在水中，从他的俯视角度能看见黑发中露出的小巧耳尖，翘挺的鼻子和线条柔和的小部分脸颊。
源季清将手伸向水面，指尖触碰下水面被荡漾出几圈波纹。
触感柔软，不知道小人鱼是不是也这般。
凌穆也垂眼看着，他应该要阻止源季清这种无厘头的戏弄行为，但却一直没出声，反而还有点好奇小人鱼的反应。
源季清的修长手指轻触了一下水面，抬起时带起连接的水滴，辜渟仰起头，便能看见那手指是怎么伸入平静无波的水面，试图入侵他的狭窄空间。
黑润平静的眼眸终于透出愠怒，双手贴着玻璃猛地扭动起鱼尾。
甩起一阵轻微哗哗声。
源季清和凌穆脸上都被甩了好些水滴，挂在鼻尖或是额发上，但也没被淋湿。
两人都愣了一下。
虽然心里都想过了小人鱼再不济也会扑上来攻击一下，源季清甚至都想好了自己会如何制住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家伙。
结果就是这么不痛不痒甚至水都没淋到多少的甩尾。
辜渟小脸上的愠怒还没退下去，漆黑的眼睛里泛着点水光，嘴唇抿得紧。
看着多少带了点狠意，实际上鱼尾甩得就跟羽毛撩过似的。
脸庞上的一滴水滑落进双唇间，源季清舌尖还触碰了一下。
“甜的。”他顿了几秒说道。
“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旁边的白大褂们朝凌穆说道。
身后的巨大玻璃箱中的剔透液体显得更加湛蓝，在房间中散出奇异的光亮。
辜渟看向那个玻璃箱，心里冒出些不安的直觉。
要把他放进去？
他平静地在玻璃箱里待了很久，就是以为自己会像上个世界那样毫发无损地度过剧情。
但此时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辜渟慌张地转过头看向凌穆，身体贴上玻璃镜面，双唇张开了好几秒终于开口。
“我不想进去……”
辜渟想往上跳出玻璃箱，却又被猛地拉了回去。
金属碰撞声清脆响起，他的腰部圈了一圈链子。
玻璃箱被推向那个怪异的封闭空间，辜渟开始急得拍镜面，眼眸里的水光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看得源季清他们居然有点心软。
“会不会死掉啊……”源季清喃喃开口道。
“有可能。如果他不能成功蜕变出双腿析出晶鳞，这个催熟很可能会让他血管爆裂。”
凌穆沉吟片刻道，眼神移开，竟不敢再看。
原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明明心里还是毫无情绪波动的，此时看着小人鱼被送进去，的确是感到心口阵阵发痛。
辜渟被迫送进了那个硕大的盛满湛蓝液体的方形玻璃箱。
迎面灌来的沉重液体把外界的声音都完全隔离，辜渟只觉得有一瞬耳鸣，紧接着看见了隐在阴影中的、站立在他面前的重重叠叠的白色人影。
灼热感开始从身体内部缓慢地往外溢，抵达到指尖。
泛光的蓝色玻璃箱中腾起的娇小人鱼像极了某种漂亮且有生命力的标本，漆黑的瞳眸里也映出淡淡的湛蓝色彩。
身穿的白色上衣已经接近透明，在光的透视下现出线条优美的肢体线条。
催熟开始起效了。
辜渟的脖颈锁骨甚至指尖都开始泛出花苞的粉色，原本血色不足的润唇也透出花.心的殷红，能从微张的唇缝中隐约看见嫩红的小巧舌尖。
原本不忍看的凌穆此时也不禁同源季清一起愣愣盯着在玻璃箱中更显娇小的人鱼。
——像是艺术品。
不论是纤细透粉的指尖，还是脆弱曼妙的脖颈。
整个人就像是绽放在深海中青涩又曼丽的莲花。
“开始析出晶鳞了！”旁边有人喊道。
原本灰扑扑的纤长鱼尾，渐渐开始透出一双腿的模糊形态。
尽管模糊不清，但似乎能感觉到。
那双腿惊人完美的线条和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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