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许莜芷
九月入秋,天气微凉。
季姜早早来到沈岚约定好的地方,没想到沈岚比季姜来的更早,季姜到时,沈岚已经落座,见季姜过来,微笑着起身给季姜拉开了椅子。
“抱歉,来晚了。”季姜有点不好意思。
沈岚神色温和:“是我来早了。”
二人落座,季姜开门见山:“沈公……先生钱带够了吧?”
沈岚倒没意料到季姜的直接,他笑着眯了眯眼睛:“季小姐真是直白呢。”
季姜满不在乎,她实在是个不怎么喜欢和外人打交道的人,沈岚也不介意,从身后的座位上拿出一个提箱:“这里是三十二万,季小姐过目。”
季姜不客气的接过,打开箱子的一条缝看了一眼,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锦盒推向沈岚,便关上箱子准备离开。
“季小姐!”沈岚突然出声。
“您不再看看么?”
“不用。”季姜不以为意,她不便当众查看,况且,她还放了点东西在盒子里,不怕他耍诈。
“季……”沈岚微微起身,刚叫出一个字,突然眉头一皱,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坐回座位。
“怎么了?”季姜疑惑的看他,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老毛病了,没事。”沈岚摇摇头,脸色渐渐回暖。
季姜“哦”了一声,她从不会管无关人的事,沈岚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生意人,于是她没有多想,提着箱子道了个别之后就离开了。
“哐当——”餐厅门上的风铃被撞出一声响清,季姜高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玻璃门外。沈岚闷哼一声,神色痛苦的靠在椅背上。
果然,都过了这么久,季姜还是这么幅老样子呢。
沈岚盯着季姜离开的方向,嘴角逐渐泛起一丝古怪的笑。
得快点才行。沈岚闭目,缓合了很久之后,他睁开眼,手指摸索到季姜的锦盒。
“啪嗒——”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根通体碧绿的步摇,沈岚手指伸进盒子里,半晌,一只细小如丝的黄色虫子被他捏在手指上。
追迹蛊,呵。沈岚笑了,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沈岚指尖一弹,挣扎的细小蛊虫又瞬间被扔回了盒子里。
“大人……”有一人不知何时立在沈岚旁边,沈岚接过他递过来的一颗红色药丸,闭眼放进嘴里。
季姜提着箱子美滋滋的往家走,她掏出钥匙塞进锁孔,便听见耳边人凉凉的声音:“去哪儿了?”
季姜吓了一跳,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
顾深抿唇的看了看她,目光又从她脸上转移到了地上的箱子上。
见他一副要盘问的意思,季姜连忙蹲下,护住了箱子。
“衣服……呵……衣服……”季姜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顾深没有起疑,还以为季姜又出去逛街了,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过来一趟。”
季姜:“什么事?”她还忙着数钱呢。
见顾深脸色逐渐不耐烦,季姜忙改口:“好的,好的,等我放下这个就来。”
于是顾深双手插兜,冷冷的看着季姜打开门,又啪嗒啪嗒的跑去卧室放下东西,出来时还锁了卧室门。
顾深的公寓里此刻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见二人过来,他朝顾深微微躬身,又朝季姜道:“这位就是季小姐?”
季姜:“我是……”然后将疑惑的目光转向顾深。
“去那儿坐着。”顾深只丢给她一句话。
季姜不明所以的坐下,年轻男子手里拿的黑色的机器对着她闪了一下,季姜不适应的闭了闭眼。
“过来。”顾深叫她,季姜走过去,年轻男子递给季姜一份文件:“季小姐签一下字。”
季姜莫名其妙,但看了看顾深,也没什么反应,于是乖乖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切收拾妥当,年轻男子将东西都放入包里,又对顾深点了点头,便背着包离开了。
季姜:“刚才是做什么呀?”
顾深看她一眼:“你让我帮的忙。”
在季姜的记忆里,签字画押是极其重要的事,季姜不知道刚才那人在对自己做什么,但看见顾深一脸淡然,她还是放下了疑虑。
季姜临走的时候,顾深犹犹豫豫的看着她,把季姜看的摸不着头脑。
季姜:“还有事?”
顾深看着季姜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明天祖父寿宴,别忘记了。”
对,寿宴。
季姜猛然想起来,明天是顾深祖父整整一百岁的寿辰,虽然季姜认真算起来比顾立民还要大很多岁,但是她想起苏禾秀最后的心愿,还是决定替她走一遭。
季姜回到房间,坐在堆满毛绒玩具的大床上——她先在已然是个拥有现代女孩子爱好的古代人了。
聚魂灯发出微微的光亮,其中有一丝光芒正在隐隐约约的跳动,那是苏禾秀的碎魂,正是这一缕残魂指引着季姜,让她后来又偷偷进了老宅,找到了苏禾秀藏在宅子里的遗物——一只翠绿的手镯。
手镯内里刻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的字迹,看来应是苏禾秀的与顾立民的定情之物。
季姜姜手镯放在盒子里,仰面躺在床上,两手枕在脑后,她想着安定下来之后,皇兄的魂魄还需要更多的碎魂来修补,除此之外,寻找养魂之地还需费一番功夫,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脑子里一时有些纷乱,季姜偏头,目光定格在随意扔在地上的箱子,那是上午沈岚给自己的钱。
季姜霎时就不烦了,她跳起来,蹲在地上打开箱子,箱子里红彤彤的钱让她原本忧虑的心情明亮起来,她捡起一沓,想起她做了大祭司徒弟后父皇赏赐的那些白花花的银钱和她还未来得及去看过的属于自己封地,一时心里竟有些感慨。
“三十一、三十二……嗯?”季姜坐在地板上数了数,发现数完他们说好的数目之后,居然多了两沓纸币。
季姜不是贪财之人,尤其是不属于自己的钱财。她想了想,还是认为是沈岚一时粗心,不小心多放进去了,良久她站起来,忧愁的抖腿。
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找到沈岚,把多余的钱还她。但她还没有现在的通讯工具——手机,甚至连沈岚的地址也没有,那张名片早被她扔在路上了。
季姜只能寄托于追迹蛊了,追迹蛊是蛊虫中最低级的,需要两只蛊虫一起炼制,追蛊才会感应到迹蛊的位置。绕是这样,在这个要什么缺什么的年代,她也是废了几天的劲才找到堪堪两条可以炼成追迹的虫。
现下追蛊还未苏醒,季姜只好将这件事放在一边,准备着顾家的寿辰宴会。
季姜幼时参加宫宴,是尚服局统一裁制的公主服制,她小心的坐在下首,按照教养嬷嬷的要求细嚼慢咽,一顿饭吃不了几口,然后歌舞升平,季姜便被要求回去了,宫中的膳食有规制,她的母妃位分太低,并没有特开小灶的权利。只有太子哥哥每每到宴会结束,会偷偷的给她带吃食。
季姜略一晃神,思绪飘向很远。
第二天下午,顾深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将身形修饰的挺拔修长,他按下季姜的门铃,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
顾深看见季姜的那一刻,心中有片刻失神。
女子一身黑色长裙,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季姜在女子中本就高挑,此刻,她一头青丝盘成一个髻,两鬓留下几丝俏皮而婉卷的发,她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更像是水中白莲,又似墨中留白,盈盈一握的腰身下,黑色的布料包裹着两条呼之欲出的长腿,裙角及至脚踝,为不使黑色或许暗淡,季姜的两耳戴了一双红色叶状的耳环,黑红相撞,令人惊艳。
季姜开门,看见是顾深,笑着问:“我今天好看吗?”
顾深回过神来,眼神从季姜身上移开,看着门口的一盆绿植。
“走吧。”
季姜不满意了,顾深却已提腿离开。季姜一边跟着顾深一边不满的问他:“我不好看吗?不好看吗?好看吗??”
顾深的声音烦不胜烦:“楼下等我,我去开车。”
季姜没有发现顾深微微泛红的耳尖。
二人从电梯里出来,顾深去开车,季姜提着裙角站到路边打量着自己全身。
不对吗?季姜莫名其妙,明明她看电视里的女孩都是这么穿的。
顾深取完车,二人在车上一时无言,季姜冥思苦想,想不出自己身上哪里不好看,只能归结为自己的审美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车子沿着长长的围墙行驶,停在一座高高的铁门前。
季姜看见门前设立着两个岗哨,两个身着与顾深工作时穿的衣服类似的人挺立着身子,目不斜视的站着。
车子行驶进门后一段距离,便是一座类似于上海老宅的宅院,只是还要比那个大的多。
季姜跟着顾深下了车,进门之后是一间宽阔的大厅,大理石地板光洁无暇,头顶的大吊灯在白起也开着,使整个大厅更加明亮。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聚集在大厅里了。
有人看见顾深,忙笑着迎上来招呼:“顾少爷来了?”
顾深朝他点头:“许伯父不用这么叫我,这里没有什么少爷。”
秃顶的中年人尴尬的笑了笑,连声说是。
厅里的人都穿着艳丽,季姜猜想大约都是些在自己的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便安安静静的待在顾深身边,有人问到,就点头微笑。
“祖父一直想见你,等下我会带你过去。”然后他又顿了顿,补充道:“在此之前,别乱跑,”
季姜瞪了他一眼,好歹自己也曾经当过公主,虽然礼仪和现在不太一样,但举一反三,基本的操作她还是会的。
“季姜?”有声音在后面想起,季姜回头,看见盛装的周以棠。
周以棠见是季姜,开心的笑起来,又注意到季姜今日的妆容,微怔片刻又不好意思的挠头:“好久不见啊季姜,那个,我一直想找你来着,就是没你的联系方式……”
正说着,顾琳突然从旁边插进来,她先将季姜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有片刻呆滞,但她很快恢复了不满的表情。
“哼!”她哼了一声。
“不……不过如此嘛……”
周以棠坐不住了:“你好好说话!”
二人吵吵闹闹,顾深揉揉太阳穴,正打算带面带微笑看热闹的季姜找个清净的地方,一个温柔的女声却在四人背后响起了。
“顾深?”
四人同时看过去。
“莜芷姐!”看到来人,顾琳倒是欢快起来,朝许莜芷跑去。
许莜芷承受了顾琳的一个大大的拥抱,她面带微笑的跟顾琳问了好,又款款走到顾深面前。
“顾深,好久不见。”
顾深礼貌性的点点头,眼神并没有分给她半分。
许莜芷神色几不可见的一暗,又挂上温柔的笑,目光落在季姜身上。
“这位是?”
季姜愣了愣,这个许莜芷的刚才的眼神她见过,以前不知道她和李承乾兄妹关系的贵族小姐们,在看到她待在太子哥哥身边时,眼中也是这种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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