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挥毫泼墨,画风雨
在方士见到那幅画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原本的结局。
他赢不了的,对方虽然让他不喜,但画工的确是在他之上。
一般精于作画之人就算要完成一幅画作,少说也得两天以上的时间。
但欧阳靖却是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就完成了化作。
不得不说他在作画之道上的天赋惊人。
就算方士过去也曾有过作画的经历,也远不是在上京经过专门学习的欧阳靖对手。
输定了。
若是没有丝毫意外的话。
方士视线再次落在小白的身上,只是小白并未多说什么。
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欧阳靖。
定了计策后,方士便尝试询问少女的意见。
小白给出的答案很简单,毁了欧阳靖的化作便好。
虽说如此做有些对不起他,但这也是分析下来最有效的办法。
外人一看便知二人之间作画差距,就算是那三个大儒也无法忽视那些看客在其中的作用。
她的建议的确是十分吸引人,而且方士过去也有过相同的念头。
但方士最终还是没有实行如此方法。
并不是觉得自己应该多君子,反倒是因为对方曾经说过的那番话。
方家虽被冠上“贼”名,方士却并不愿将这名声传下去。
过去的事情已经是事实无可辩驳,但最起码自己所做的一切得堂堂正正。
做作也罢,痴傻也好,他自然是不愿。
也不会觉得小白会当真与他如此做。
便拒绝了。
……
一边欧阳靖已经将画作放在那三个老人面前。
顶着寒风三位老人面色也不曾有丝毫变化。
先后将欧阳靖的化作摊开在面前端倪。
最终却是那浦西的王静率先发声。
“据老朽所知,欧阳家有过一幅过去大儒时贞所著神禽图……可对?”
“不错,但那幅神禽图早已在三年前交给了君主,如今已经不在家中。”欧阳靖拱手,却是苦笑一声,“好在幼时见过家父将其展出,便有幸习得其中些许神韵。”
“怕是不仅仅见过一面了吧。”王静冷笑着,将欧阳靖的画作放回了桌上,又被身侧另一人拿走,“欧阳家果真是财大气粗,连那等珍品都有……不过那等宝物若是归于宫中,恐怕最后连拿着赏玩的机会都没了吧,宫中之人……哼,倒是暴殄天物了。”
“这……”欧阳靖的面色稍稍变得有些僵硬。
这王静与欧阳家有些恩怨,虽然具体内情不是很清楚,但方士知晓的便是如此。
王静是大儒,与欧阳家向来不和,当年欧阳家派人请王静作画,却是直接将那位下人在大雨天赶了出去。
如今就算是面对欧阳家的公子都毫不露出惧意。
“你欧阳家懂得奉承……日后也想必成不了大器,这画倒是还算得了些神韵,也不过尔尔罢了!”
“多谢老师点评。”欧阳靖没有少脾气,低头行礼。
“若非是恰巧路过此地,谁有会与你这等公子见面,哼!”
便又是一声冷哼。
随即便听第二位大儒笑声传来。
视线落下,却是那位刘安和。
此人应当与欧阳家关系匪浅,根据坊间传闻,当日献出自己画作千驹图的时候便是欧阳家引荐。
就算如今有了名气也未曾怠慢了欧阳家。
却见刘安和仅仅扫视了一眼,便将画作合上。
轻咳一声,便道。
“此画虽具有时贞大儒神韵,但也多了许多这位欧阳公子的风格……”
“年纪轻轻,连毛都没有长齐又哪里来的风格!”却是那王静。
“稚嫩拙劣,又何尝不是一种风格,王先生切莫武断……”
“只看这一副画好坏而已,还请刘先生切莫带入自己的感情,若是按你所说,你若是一朝复姓欧阳,老朽都不会太惊讶!”
原本甚至都可能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却是瞬间有了动口的迹象。
而一直在不远处木亭里的一众看客却是渐渐地嘈杂了起来。
虽然人数极少,但争论得也激烈。
大抵是为了那两位大儒争论而辩驳。
只是最后一位大儒却在此时发声。
或许是见不下去那两人继续争论。
是那淮阳的汤旭。
“我倒是觉得……此画非是笨拙,但也不如刘先生说的那般好,只是这画作终究耗费的时间太短,勉强来说只能算是未成之作,欧阳小子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将画作完成已经实属不易,多做争辩也没有意义,无非就是一个胜负,待那位方家小子的画作呈上来,比上一番就好。”
“如此说来……便等着吧。”
汤旭话音落下,却见不远处的方士已经收笔。
开始整理桌上的一众杂物。
显然是完成了画作。
而距离真正四个时辰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欧阳旭口中低喃着,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若是没了那天书之名,你什么都不是!就凭你也想去上京,若是被家里人知晓了这世上还有你一人活着,又要来上京……绝不会让你去的!”
“却不知欧阳公子一个人站着说些什么呢?”方士脸上堆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方公子得意的时候也唯有这一会儿了,希望最后方公子还是切莫哭着离开为好。”
“自然是不会的。”
正说着,已经将手中自己的画作摊在桌上。
作出请的手势。
“三位老先生还请评价,这是在下所作。”
嘴上说着,眼睛却是已经瞥到自己身侧的少女身上。
在那画纸落在三位老人面前的瞬间,便见少女已经伸手点在了画作上。
一道氤氲的流光闪烁着,覆盖在画纸上。
那三个老人尽皆浑身一震,说不出来话来。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却是僵在那里不再动弹了。
欧阳靖的面色似乎有些焦急。
仅仅半刻,却见其中一位老人额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黑色的裂痕,不知其中有什么,只是未曾见到血迹。
倒是方士看着眼前一幕,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传承自上古道门,最早的一批修仙者中,有一位修道者创造出一式法术,可以将自己的三魂分成三个分身,此谓之——一气化三清,需要经历一灾过了一回生死才能施展,虽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有助于感悟天地,吞食紫气。”
少女的声音响起。
徘徊在方士耳边,却唯有他一人听见。
“如今上古道门早已没落,其中一气化三清之法却是传承了下来,经历千万年改良创新,便有了如今的分身之法,不仅能变作任何人的模样,其分身还能存在许久,除了无法进食之外与常人无异,所以方兄是相信了我的话吗?”
“小白姑娘说的话,在下又有什么时候没有信过。”
“方公子,你在与谁说话?”方士与少女的自语被欧阳靖察觉。
只是欧阳靖却并未见到小白。
方士也重重地咳嗽一声,将方才说的掩盖下去。
却是手指点了点桌子。
“欧阳公子当真是好手段。”
“何出此言?”欧阳靖眉头微蹙,却是将视线落在方士画的画上,随即猛地厉喝,“方士,方尘仙!你可是在愚弄本公子,画的究竟是什么!”
“是风雨。”方士脸上笑容未变,指了指自己的画作。
画上不过是一些墨块,以及几笔深浅不一的线条。
粗看上去便是杂乱无章,仔细看去……也依旧看不出什么名堂。
“风雨?怕是方公子自暴自弃疯了了吧,自知无法胜过本公子,便将莲华赋交出来!”
“在下倒是觉得……疯了的是欧阳公子。”方士随即将手指落在七周年一个老人额头。
如此动作在外人看来应当是大不敬。
只是如今外人的视线都被方士的身形挡住,根本看不见他的手在干什么。
“分身术法……欧阳公子倒也是认识了些许异士。”
“什么分身术法,本公子可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眼中闪过片刻的慌乱。
但欧阳靖话语中却依旧镇定。
方士也没有恼,只是手指有序地敲击着木桌。
“分身术法?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在下认识一位朋友,他倒是有些法子能解决那分身术,若是被外人发现三位老先生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消失不见,又不知道这坊间会传出什么留言……方士在作画方面或许确实及不上欧阳公子分毫,若是欧阳公子不耍手段,胜的便是欧阳公子了。”
“……原来如此。”
欧阳靖视线移到了三个老人身上。
便见其中一个老人脸上已经可以看到一条很大的裂痕。
似乎有一种触碰便会碎裂开来的感觉。
欧阳靖冷哼一声。
“你那位朋友如今何处?”
“何处?欧阳公子不若猜上一猜。”
“方尘仙!”
“如何?”
“……欧阳靖,甘拜下风。”
沉默了许久,欧阳靖喉间终于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虽然显得不甘,但也多出了份无奈。
最终三位老人还是当众宣布了结果。
方士获胜。
只是没人见到方士所画的是什么。
只知晓他画的是风雨。
风雨该如何去画?
却又是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一结果自然是多少让人唏嘘。
有些人不服评判,却也终究闹不起多大风浪。
只是日后若有机会当真见了三位大儒,也不知会被如何说起。
到底……那些看客的作用也不过是将此事宣扬出去。
天书传承之人方士,以画道击败了那位上京的欧阳公子。
定下结论后,便各自离去,只是三位老人却分别以各自的理由离开不见了踪影。
“方兄觉得如何?”一侧的少女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如此结果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谢谢小白姑娘。”方士颔首,却是问着,“却不知小白姑娘是如何知晓那三人非真人?”
“自然是秘密。”少女没有多言,却是反而说到,“若是让那高升知晓了此间事情,怕是得疯了吧?”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再多说也是无益。”
……
“欧阳公子莫非是想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欧阳靖此时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显得亲和,却又无法亲近太多。
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是,就算面前站着的是方士也是一样。
“既然欧阳公子愿意遵守诺言,在下自当感谢欧阳公子,日后到了上京还让在下无比犒劳公子一二。”
“若是到了上京……你我还是再也别见为好,方公子为人……实在是无法与其同席。”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方士脸上露出憾色。
在外人眼中,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缓和了许多,不似初次见面那般剑拔弩张。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开。
这次比试虽只有几人知晓,但过不了多时便会传遍各处了吧。
而方士正与高升回程。
转眼又不见了少女身影,却是心中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小白又去了何处。
“方兄如何?还是咱这办法有效吧,咱早就说过,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高兄大才。”
方士拱手。
心中又不禁暗叹。
不再多言,便与他先后没入人群中。
“方兄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啊对了……今夜咱就不与方兄一道吃饭了,咱有些私事要忙。”
“高兄尽管去忙便是,不用顾忌……”
……
三层阁楼中,相貌怪异的三成子却是蓦地双目睁得浑圆。
喷出一口浊血。
撒了一地。
他面色惨白,扶着地面便要起身,却是神情一凝,整个身躯僵在了那里。
沙哑的生意传出。
“道友再次来访……又为了何事?”
“自然是来看看你伤得如何了,果然就算是经历千万年的改良,一气化三清之术也无法将这种缺陷弥补,分身一旦全灭,本体便也要受到术法的反噬。”阴影中走处素裙少女的身影,她也没有丝毫见外,径自坐在三成子面前。
“伤我分身之人……是你?”
“不错。”少女未曾任何隐瞒。
“为何?你我应当井水不犯河水。”
“有朋友相求,便答应了助他一臂之力。”少女脸上笑容不减,“我可绝不是存心。”
“你那朋友……便是姓方的凡人?”三成子苦笑着,干脆重新坐在了地上。
“此番只是碰巧,另外也想与你说一声……既然是入世,便老老实实地在一边看着,贸然插手……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此番遇见的是我,下一次……便不知道是谁了。”虽然仍旧笑着,少女的眼中却闪烁着阴冷。
三成子拱手行李。
倒也未曾多说什么废话。
“三成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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