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旧事
大乾朝的藩王,大多数是自太祖、高祖两朝传下来的,大乾立朝时的祖制:藩王爵位可以世袭,且不降秩!
大乾太祖生于微末、起于草莽,或许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他对父子、兄弟、君臣情谊看的十分重要,总的来说大乾的这位太祖爷,与历史上其他的开国皇帝不一样,是少见的极重情谊的皇帝!
对于当初和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些老兄弟,事后封赏一点都不吝啬,公爵侯爵便也罢了,功高者,甚至获封王爵,就比如我们所熟知的东南西北四王。
要知道,这不是死后追封,而是活着的异姓王!
对于异性兄弟尚且如此,对待自己的嫡亲子嗣,咱们这位太祖爷就更不会吝啬了!太祖初朝的皇子大多被封了亲王爵位,而且是有封地的那种!
及至高祖皇帝时期,依旧延续了太祖定下的制度,只是高祖皇帝在政令之上,奉行的是轻徭薄役、与民休息的黄老之术,两个字:无为。
政事上无为了,高祖皇帝总是要打发时间过日子的吧,人活着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条咸鱼了?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高祖皇帝便在后宫开始了造人计划!
具完全统计,这位高祖也爷在位时期,只皇子,就留下了七十三位!
毫无疑问,这七十多位皇子都被册封了王位,同样是有封地的那种,而且超过三十位是亲王爵!
一时间大乾的王爷就开始变得不值钱起来,一个王爷的封国,就相当于一个小朝廷,封地之内的赋税自然是属于王府所有!
藩王收的赋税多了,朝廷的得到的银子就少了,矛盾自然也就出现了!
于是削藩一事,便被一位不知名姓的大臣提了出来!
之所以说不知名姓,那是因为当时宣隆帝才即位不久,皇权尚未稳固,而那些藩王不是他的叔叔伯伯,就是他的兄弟,宣隆见了他们都得客客气气的,而你一个皇家养的走狗,居然想削我们的藩?
结局可想而知,那位大臣还未来得及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一笔,就被一众凶猛的藩王拉出来分尸了!
面对这么一群穷凶极恶的叔伯、兄弟,宣隆帝认怂了!
不过龙就是龙,向来只有他威胁人的份儿,哪里能容忍得了别人威胁他啊!
于是宣隆帝就开始盘算着,该想一个什么办法,才能收拾了这些人!
排除了若干个方案后,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
一个字:熬!
一时的得意那不叫胜利,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咱们比比谁活的命长!
我收拾不了你们,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们的子孙吗?哼哼!
结局大家都知道了,咱们这位宣隆爷,活了七十多岁!他的生命路程还未走完一半的时候,曾经威胁过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就已经开始凋零了!
等到老一辈的人都不在了之后,宣隆爷又一次打破了祖制,下旨今后藩王袭爵均要降等,皇子可封王爵,但不赐封地,且京中诸王无旨不得出京!
如此,急速膨胀的藩王集团,势头才被遏制了下来!
等到宣隆退位时,大乾朝已经少有亲王级别的藩王了!
之所一说少有,那是因为万事都有例外!
比如说封地在武昌府的楚王,就是由宣隆帝钦封的亲王爵,而且是有封地的!
如今的楚王府,爵位已经传到第二代了,不过这一代的楚王,依旧是亲王爵!至于说为什么第二代楚王袭爵时没有降等,这其中的原因就少有人知了!
这一代的楚王,与嘉德帝同辈,姓杨,名煌。
武昌城城东,坐落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府邸,这里就是楚王府了。
此刻,楚王府的后花园中,正有一名头戴斗笠,面蓄短须,一副钓叟鱼翁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持鱼竿,垂钓于自家花园湖畔,其身后挂有珠帘纱帐的八角亭中,尚有一名年轻貌美,雍容华贵的女子,绻腿侧坐在桌案以娴熟的手法,汲水煮茶,茗香飘散四溢。
却在这时,湖面之上,鱼竿轻摆,鱼线拉的笔直,中年斗笠男子嘴角微微一翘,轻说道:“上钩了!”
随即将鱼竿拉起,一尾一尺半大小的锦鲤咬着鱼钩,被拽出湖面,扑腾激摆着鱼尾!
男子将鱼竿收回,从鱼嘴里取下银钩,又捧着锦鲤,将其放生回到了湖水之中!
“鱼儿已到手,王爷为何要将其放生,岂不空劳碌一场?”银铃般的声音,自亭中响起。
只见那位戴斗笠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游曳远去的锦鲤,回身看向女子说道:“垂钓之趣,不在收获是否丰足,而在与钓之妙境!”
男子一边摘下斗笠,一边向亭中走来,移步至美人身侧,紧靠着着女子背后曲腿坐了下来,轻嗅着佳人满身的幽兰之气,一时间心猿意马,手掌向女子的香肩处落去。
“王爷当心有人看到!”女子察觉到男人的异样,脸色羞红说道。
似乎是被被璧人的娇声软语,激起了热意,手臂微微发力,拥人入怀。
轻哼声在亭中响起。
只是不过片刻,女子的面色之上便浮起了迷离之意,双眼似水横波。
山水鸟语作画,紫烟春茗添香。
湖波荡漾,亭中气氛旖旎。
男子摆出饿虎扑食之状,只是正要准备下一步动作之时,身体却突然弓背如虾微微颤抖着......
却是没了后续的动作。
女子眼底流过一丝讥讽和轻笑,似乎还带着讥讽厌恶,只是却未曾让男子察觉!
堂堂楚王,居然有心无力!
男子面色之上闪过一丝灰败与气急,双目之中更是狰狞,抬手向一旁的马刺摸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煌的狰狞的神色终于渐渐褪去,又恢复了之前雍容宁和的神色,将手中微微带血的马刺扔到一边,轻抚着满身伤痕的女子柔声说道:“南姬,辛苦你了!”
女子强忍着痛意,整好衣衫,面色清冷的说道:“王爷,该谈正事了!”
杨煌看了女子一眼,眉间微微一蹙,却又舒展开来,向女子问道:“人带回来了?”
被称作南姬的女子点了点头,却又不解的问道:“奴婢却不明白,王爷为何对一位官宦女子如此上心?难道只因为她父亲是皇帝的心腹?”
杨煌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又点头道:“正因为齐本忠是嘉德的心腹,才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本王自然会上心。”
被唤作南姬的女子依旧一副疑惑不解之色,出言道:“可他已经死了,他会把秘密留给自己的女儿吗?这样岂不是为她平添祸患?”
杨佑闻言,却是心中微微得意!
他们父子两代人布下的棋子,岂能教别人轻易看的通透!
不过这些事情,憋在他心中已经多年,眼看着大事将起,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当下便与女子说道:“此中牵扯到几桩旧事,你知道嘉德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吗?”
杨煌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继续道:“宣隆有十三个活下来的儿子,当年自从太子被废,幽居深宫而死后,其他几个皇子中,要论能力和威望,怎么看都轮不到他嘉德!
三皇子义忠亲王,文治武功,在众皇子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又获得了大部分勋贵的支持,是最有机会继承大位的人选。五皇子肃忠亲王,同样不差,只不过这位肃忠亲王性子耿直,又好武事,比起义忠来终究是差了一些!而嘉德当年不过是二人身后的一个跟班罢了!可最终,义忠、肃忠两人都死了,皇位却落在了嘉德头上,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南姬摇了摇头!
却见杨煌恣意一笑道:“当年义忠亲王突然之间就被宣隆褫夺了爵位,圈禁在府中还没过几天,就被赐了三尺白绫,而所有敢向宣隆上书质问反对的大臣,也都被抄了家,这件事最终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禁忌,渐渐被人遗忘!只是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我楚王府一脉,对这一切却一清二楚!义忠的罪名是淫秽后宫!只不过宣隆为了掩盖丑事,没有明旨罢了!
宣隆一生贪色好美,几次出巡宠幸的姬妾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有些接回了宫里,有些则安置在了行宫之中!当年义忠便是与一位行宫中的贵人有染,本来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只是偶然间被嘉德发现了这个秘密,最终的结果就是,如日中天的义忠王府就此崩塌!”
南姬先是一声轻嗤,却又不解的问道:“那位义忠亲王能从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想来不是等闲之辈,眼看着大位在望,为何会做下这等不智之事?如果只是谈好美色,凭他的地位,难道还会缺女人不成?”
杨煌没有说话,之事意味深长的向着南姬一笑。
南姬却是明白了,她在楚王府的时间不算短了,又被杨煌派去做一些隐秘之事,自然清楚这楚王府两代父子都在做些什么,这其中怕是少不了楚王府的手笔,那位义忠王也算是倒霉!
“可这与齐本忠又有什么关系?”
杨煌阴鸷一笑说道:“一个好计策,不在乎它有多新颖,关键是能达到目的就行,你说不是吗?”
说罢杨煌又是一声长叹道:“可惜,天不助我!还未等我准备妥当,宣隆就突然死了?不然......如今这幅底牌却是要大打折扣了!”
听到这里,南姬如何还不明白,那位嘉德皇帝也迈入了楚王府的圈套之中,步上了义忠的后尘!若是宣隆未死,说不定,大乾还会上演一幕二龙相争的大戏来!
确实是可惜了!
“北面准备的如何了?”却听杨煌又问道。
南姬闻言,有些忧虑道:“时间终究是仓促了些,朝廷派来一个冯恒石却是打乱了我们所有计划,如今又来了一个贾瑛,在南边大杀一通......王爷,我们能成功吗?”
听到冯恒石的名字,杨煌也是一脸阴郁,目光看向北方,无奈轻叹道:“能不能成功,这都是最后的机会了,从齐本忠被杀,到冯恒石来湖广那时起,老天就不再留给我们时间准备了!要怪就怪宣隆死的太早了!”
说罢,杨煌又看向一边的女子道:“南姬,你放心,事成之后,本王会封你做那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南姬闻言,心底闪过一丝厌恶,面容之上却依旧是一副笑色,只问道:“王爷封奴婢为皇后,那王妃怎么办?”
杨煌冷哼一声道:“到那时,本王便是万乘之尊,本王要你做皇后,谁还敢反对不成?你安心做事就好,不必操心这些!本王说过的话,自然会兑现的!”
却听南姬道:“王爷若是真疼惜奴婢,可否允许奴婢见上南義一面?”
杨煌神色一怔,随即又和煦一笑道:“南義是本王将来的国舅,南姬想见自家兄弟,难道本王会阻止不成?去吧,见过他之后,你便回襄阳,准备五月十五的大事吧!”
南姬跪膝在地,请福一礼,便准备离去,起身之时,却是一个踉跄,身上的红痕,让她一时间难以站稳!
楚王府的某处院落之中。
“姐姐,他又打你了?”一名年轻的男子,看着满是伤痕的南姬,双眼含泪,泣声问道。
“姐,你不要再管我了,他就是个充满野心的禽兽,留下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青年男子越说越激动道:“姐,你离开吧,天下之大,总有他找不到的地方!我们不要再报仇了!”
南飞雁内心凄惨,却强装笑颜道:“義儿,你不用为我担心,放心吧,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到时候,姐姐会带你离开的!”
南姬本名南飞雁,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只是父亲在宣隆朝时因罪牵连全族,只余她和弟弟南義被楚王杨煌救下,这才投身到楚王门下,为其做事。
起初她是怀着报仇的心态,甘心为杨煌奔走的,可这些年下来,也早让她看明白了楚王府!
杨煌一心妄想着当皇帝,可连他父亲都斗不过宣隆,难道只凭他,依靠白莲教的相助,就能成事吗?
每当杨煌在自己面前说起他的大志来,南飞雁都觉的可笑至极,只不过她心有牵挂,无法脱身罢了!
杨煌在盼着五月十五的到来,她又何尝不是!
也许等到那一天,就真的能彻底摆脱这个魔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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